四皇子凌傲,府中。
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骤然划破了花厅里的宁静,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压抑着无尽怒火的低吼。
“疯了!父皇当真是疯了!”
凌傲面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方才他最爱的那只青玉瓷盏已然在光洁的地板上粉身碎骨。
“北真与大景的议和,何等重大的国事!”
“竟交给凌风那个憨子?一个只知道逞匹夫之勇、脑子里全是稻草的蠢货!”
他越说越气,猛地转身,接着发怒道:
“还有凌尊!简直废物!”
凌傲咬牙切齿,语气中充满了鄙夷和不甘。
“烂泥扶不上墙!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
凌傲之前有意称病告假,凌尊这才有机会主掌议和之事。
凌傲本以为凌尊就算再不济,也至少能趁此机会弄死凌风,可现在呢?
凌风居然当了议和主使。
一旁的心腹幕僚王堂垂手而立,待凌傲的怒火稍歇,才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缓声劝慰道:
“殿下息怒,保重身体要紧。”
“陛下此举,确实出人意料,但细细想来,却也未必全是坏事。”
凌傲冷哼一声,斜睨着他:
“哦?坏事?本宫倒要听听,这好事从何而来?”
王堂捋了捋山羊胡,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殿下,经此一事,二皇子与六皇子之间,可谓已结下死仇,再无转圜可能。”
“加上之前三皇子之死,新仇旧恨,二皇子如今比任何人都想要杀了六皇子。”
他微微一顿,继续道:“再说那议和之事,正如殿下所言,六皇子才刚暴打了北真三皇子,两国积怨正深,由他去主持议和,北真方面岂会给他好脸色看?”
“这议和必然困难重重,寸步难行。”
“届时,局面僵持不下,甚至可能再起波澜,陛下自然会想起殿下的好。”
“等到那时,才是殿下您出面力挽狂澜,一举奠定胜局,博得陛下青睐和满朝赞誉的最佳时机。”
“此刻,不妨让六皇子先去碰个头破血流。”
凌傲听着,脸上的怒容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冷的笑意。
他微微点头:
“嗯…先生所言,不无道理!就让那憨子先去前面趟趟雷,碰一鼻子灰,最后收拾残局、享受功勋的,终究还是本宫。”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管家恭敬而略带急促的声音:
“启禀殿下,二皇子殿下过府来访,此刻正在前厅等候。”
凌傲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狐疑:
“凌尊?他此刻不在自己府里舔伤口,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他刚刚还在大骂对方废物,此刻实在不想见到那张失败者的脸。
王堂却眼中精光一闪,急忙低声提醒:
“殿下,二皇子此时前来,意图恐怕不言自明。”
“六皇子如今风头正盛,他独自一人,怕是难以应对,这是想寻求与殿下联手,共同对付凌风啊。”
“最重要的是,二殿下在京都经营多年,若能得他助力,必能让殿下如虎添翼。”
凌傲最大的短板就是在京都没有太大的能量,而凌尊却正好相反。
凌傲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畅快而讥讽的大笑:
“哈哈哈!联手?他也有今天!要来求本宫了?”
“也好,也好!本宫就见见他这个愚蠢的二哥,看看他能拿出什么筹码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收起笑容,换上一副看似关切的表情,大步流星地向前厅走去。
与此同时,首辅大臣慕山河的府邸,却是另一番光景。
气氛庄重肃穆的正厅之内,檀香袅袅。
当朝首辅,权倾朝野的慕山河正襟危坐于主位之上。
他的对面,凌风一脸茫然,而一旁陪坐的则是他心心念念的京都第一才女慕云昭。
“说起来这还是本宫第一次被首辅大人主动邀请过来啊!”
“啧啧,看来今天有机会好好亲近一下我家娘子了。”
凌风有些云游身外,却不知道牧云杉此次特意请他过来,完全是为了议和大事。
这位大景首辅,兢兢业业,所求的无非就是国泰民安。
他知道无论是凌尊还是凌傲,在议和之事上都会存有私心,唯有眼前这个憨子六皇子,最是纯粹。
所以,早朝之上,他出言支持,才让陛下最终拍板,定了凌风主持议和之事。
他之所以这样做,绝非看好凌风本人的能力,而是看中了凌风那“愣头青”背后可能带来的破局效果——一个连北真皇子都敢暴打的人,在谈判桌上,或许反而能打破常规,为大景争取到那些循规蹈矩的官员争取不到的利益。
他希望凌风能明白他慕山河的期望,在这场艰难的议和中,无论如何,也要竭尽全力为大景争取最大的利益,寸土必争,寸利必夺。
此刻,慕山河正准备将自己深思熟虑的一些议和策略、底线、北真国的内部情况以及需要注意的关节,细细说与凌风听。
这可是关乎国运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然而,他对面的六皇子凌风,却显然与这严肃的氛围格格不入。
凌风人是来了,也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下首的紫檀木椅上。
但他那坐姿,怎么看都有些懒散,眼神飘忽,完全没有聚焦在慕山河那张严肃认真的脸上。
他的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或者说,飞到了慕云昭身上。
“啧啧,我家小娘子怎么看都漂亮,哪怕冷着脸,也依旧冷艳无双。”
凌风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了慕云昭身上。
今日她穿着一身淡雅的湖蓝色襦裙,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丽脱俗的气质,宛如空谷幽兰。
只是那绝美的脸庞上,如同覆盖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寒霜。
察觉到凌风那满是侵略的眼神,慕云昭柳眉一皱,冲着他狠狠瞪了一眼,示意他认真听慕山河说话。
凌风别过头看了眼慕山河,打了个哈欠,又回过头,冲着慕云昭挤眉弄眼。
至于慕首辅的那些金玉良言,早就从左耳进,右耳出。
议和嘛,又不是辩论会,靠的是口才。
老子议和,向来只靠拳头。
凌风心里早有定计,无论哪个时代哪个国家,所谓的外交只在真理之下。
而所谓的真理,那边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真理。
“殿下,此次议和,除了镇北军统帅和一众将领务必换回来之外,最重要的是那六座城池务必要收回来!这代表的可是我大景的颜面,是一国领土之完整的无上荣耀!”
慕山河说得极为激动,可凌风呢?
“嗯嗯,是啊是啊,首辅大人说得极是……”
凌风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目光却依旧炽热地锁定慕云昭。
他身体微微向右侧倾斜,趁着慕山河端起茶盏润喉的刹那间隙,那只不安分的右手,竟然悄悄地从茶几下滑过,精准地探向对面,一把抓住了慕云昭放在膝上的柔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