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穿过小径,特意避开半山坡上捡柴的人。
穆延峥站在山腰眺望着下方的屋舍田野。
见着祖母、母亲已经回去和赵思甜等人在地里挖红薯,这才重整旗鼓。
刘青山站在他身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嘻嘻的开口道:“大哥,您放心,这地里的红薯我那几个兄弟保证这两天就给您挖完。”
穆延峥听着他一口一个大哥的唤自己,指了指前面高耸的山峦:“好好带你的路。”
“好的,大哥你仔细脚下,咱们穿过前面那片树林就到了。”刘青山在地上捡了根棍子,拍打着附近齐人高的草丛。
突然,一只野鸡振翅高飞,落在前方不远处。
刘青山拔腿就去撵。
看着他冒冒失失的样子,沈瑾瑜与穆延峥对视一眼,紧跟其后。
顺着那野鸡的踪迹,还真让穆延峥寻到了一条兽道。
荒草丛生的密林里,冷风呼啸而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动物粪便的味道。
刘青山拎着被石子打晕的野鸡,满脸兴奋的走在二人中间。
“大哥,这林子里有野猪王出没,因为前些年撞死过一个打猎的,就再没人敢来这伐木了。”
这话倒是不假,穆延峥发现林间确实没有人行走过的痕迹。
不过今日他们的运气不佳,没有遇到刘青山所说的野猪王,只抓到了三只野鸡和一只兔子。
穆延峥在兽道上简单下了几个套子,瞧着天色也不早了,便带着人折返。
沈瑾瑜瞥了一眼满地的菌子,开口询问穆延峥:“这些要不要挖回去。”
话音刚落,就引来刘青山的强烈反对:“你疯了,这菌子可是有毒的,你自个想死可别拉着我大哥。”
沈瑾瑜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心生戏谑:“恐怕你不知道,这菌子你大哥也吃过,还是他妹妹亲自给煮的。”
“啥?”刘青山蹙着眉头,神情颇为严肃:“大哥,那姑娘不是你亲妹子吧,心肠未免也太歹毒了些。”
穆延峥走在他身后,听见刘青山的话,想都没想,直接一脚将其踹倒在地。
“再胡诌,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沈瑾瑜已经蹲下去幸灾乐祸的把菌子给摘了。
刘青山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看了沈瑾瑜一眼,这才反应过来,自个被这家伙给涮了。
“小人!”
沈瑾瑜轻哼,“彼此彼此。”
到了林子外围,穆延峥站在一棵粗壮的树前唤了一声:“你过来!”
刘青山立刻屁颠屁颠迎了上去:“大哥,有事儿您吩咐。”
“这树砍了拖下山后,如何上缴官府换取物资?”穆延峥围着树干绕了一圈,寻了个最佳的位置,一砍刀下去,直接凿出木屑。
这事儿刘青山清楚的很,于是得意洋洋的解释:“大哥,你们砍的树拖下山后堆放在固定的场地里,同我爹登记好,我爹会给你们一斗粮食。”
“一斗粮食?”穆延峥蹙眉,这与他所知道的可不一样。
刘青山十分尴尬的摸了摸脑袋。
沈瑾瑜兜着菌子走了过来,瞟了一眼刘青山:“看来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人,竟然和官府勾结,坑蒙百姓,不是说砍伐的树木能换任何东西吗?”
被人当着面污蔑自家父亲,刘青山立即跳脚反驳:“你别胡说,这些年规矩早变了,更何况我爹和张大人之所以这样,也是为了百姓着想。”
见二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刘青山索性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来。
“你们有所不知,若真按照朝廷的规矩来,咱们永安村早就饿死不少人,百姓们一天得砍多少小树才能维持日常温饱,但若是按照张大人的办,只砍那些十年以上的,不仅能换取粮食,还能保护咱们周遭的林子。”
“张大人说,咱们靠山吃山,若是将山上的树砍光了,那咱们也完了。”刘青山说完又抬眸望向穆延峥,生怕他不信,“大哥,我爹也只是听吩咐办事儿,这些年真的没贪百姓一粒粮。”
“行了,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事情。”穆延峥了解清楚后,倒是对张永碌有些好奇。
此规章百姓们都没有反对,可见是实施后是比朝廷的制度好。
既然换不了其他的东西,那就多换些粮食也成,至于过冬的被褥衣裳,穆延峥准备对林子里的野猪王下手。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先砍伐些树木换些粮食。
家里人不能只吃红薯。
穆延峥继续朝着自个选定的树砍下,一连挥动了数十下,只见底端连着微末,便示意二人让开来。
“轰”的一声,那棵树在他的推动下倒了。
因这片山在深处,所以尽管他们砍倒了外围的一棵树也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
沈瑾瑜瞧着那比自个腿还粗的树,也不甘落后,砍了一棵比他更粗壮的。
刘青山看着二人轻轻一扛便将那粗壮的树木抗在肩上,往山下走,忍不住咂舌。
他若是也能这样就好了,刘青山摸了摸自个臂膀。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猎物捡起来走?”在沈瑾瑜的催促下,刘青山将地上的猎物拾了起来,跟在一侧。
“我的菌子可捡了?”沈瑾瑜脸不红气不喘,双手护着树干,侧首望着刘青山。
刘青山一跺脚,转身又将遗留在原地的菌子兜回。
三人下山后,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青山啊,你这三只野鸡可真肥,是在哪里抓的啊?”村里人不敢与外人交谈,但刘青山他们熟啊。
刘青山轻咳一声:“满山到处都是,能不能抓住都各凭本事。”
他不傻,晓得事情轻重,自然不会说出来是跟着穆延峥进了老林子里。
穆延峥与沈瑾瑜在刘青山的带领下,将砍伐回来的树木堆放在固定的场地。
刘守义望着儿子被众人围堵着,摇了摇头,随即拿出笔墨将穆延峥与沈瑾瑜的树登记在册。
“二位这树不是在附近砍的吧。”趁着四下无人,刘守义压低了声音询问。
穆延峥活动着臂膀,目光落在刘守义圆胖的脸上,拱手作揖:“今日多亏了您儿子,我们初来乍到,日后还请刘村长多多包涵。”
刘守义有些错愕,原以为他们这些人会瞧不起自个,没成想如此客气。
“穆延峥,粮三斗,沈瑾瑜,粮四斗。”
围观的百姓听见村长喊得名字,一时议论纷纷。
刘青山听见自家爹的声音,推开众人,冲了过去,朝着自己爹挤眉弄眼,“爹,多给我大哥一斗,这树可不止三十年啦!”
“臭小子,等你当了这村长再来教老子做事儿,一天天只知道野,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刘守义握着笔杆子就朝儿子脑袋上磕。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刘青山还是要些脸面的,当下从他爹身后的板车里取出了二人的粮食,先他们一步往穆家去。
穆延峥与沈瑾瑜快步追上他。
过了下晌。
地里的红薯已经被众人挖的七七八八。
赵思甜一边挖着红薯一边朝着帮忙的四个青壮年打听村里的事情。
这四人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妹妹,哥不骗你,就咱们宁安村比周围的其他村子好太多,不仅离县城近,咱们的地也比其他村肥沃。”
赵思甜刨出一个比手还大两倍的红薯,笑道:“是,小福哥,那你知道我们这些被流放的人能不能去县里做买卖啊?”
曹福磕着红薯上的泥巴,往赵思甜身边凑了过去:“能,我们家祖上也是被流放来的,祖孙三代都是军籍,我爷爷是个木匠,后来这手艺就传给我爹,我爹经常去县里给大户人家做东西。”
“你爹是曹木匠?”赵思甜十分诧异道。
曹福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咋,你听说过我爹?”
“我家的木桶就是村民送的,说日后若是有啥需要的就找你爹。”
曹福叹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家爹的手艺远近闻名了,原来是听同村人说的。
“赵家妹妹是想做什么买卖,要不要我给你参谋参谋?”曹福看着眼前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眼神里透露着一股子机灵劲儿,有些心动。
毕竟村里就百来户人家,他们这些青壮年纵然在村里还过的去,但顶着军籍的身份,也没有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敢嫁给他们。
赵思甜刚要回话,忽地发现身后一个偌大的身影笼罩自个。
曹福也发现了,不过他还没抬头,就被刘青山给撅到了一旁。
“干活就干活,哪来那么多废话!”刘青山手上拎着穆延峥分给他的野鸡,当他看见曹福挨着那小姑娘一个劲儿的献殷勤就知道不好。
果不其然,他大哥的脸色冷的和冬日里倒挂在屋檐下的冰棱子一样,锋利的可以杀人了。
“青山,你们回来了啊!”曹福被踹了一脚,并没生气,尤其是看见他手里的野物时,眼睛都亮了。
刘青山十分有眼色的挥了挥手示意几个兄弟赶紧走,走时还不忘同穆延峥小声道:“大哥,明日我再跟你一块儿上山。”
穆延峥微微颔首,见他们几个青壮年搂着肩簇拥离开,这才看向蹲在地里的赵思甜。
“起来和我回家,这些一时半会儿也忙不完!”
说完,又唤了祖母、母亲和嵘弟归家。
赵思甜撑着双膝要站起,然而蹲的时间太长,她这一站,瞬间腿脚发麻,身子直接往后倒。
幸亏穆延峥眼疾手快将她揽住。
赵思甜扯了扯嘴角与他面对面:“哥哥,我说是我腿麻了,你信吗?”
她这可真的不是投怀送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