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栋已经把一切都盘算好了。
本朝开国百年,期间虽偶有小王作乱,却无大的战事。
连十多年前的北狄灭阜之战也只是出动部分兵力,并没有牵扯到全国。
现有的官僚体系早已经是重文轻武,文官挟制武将乃本朝成俗。
五叔父张默贵为首辅,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中人人敬畏。
而上官紘起初不过是襄王府的一介家奴,仗着有些从龙之功,便敢公然下首辅的颜面,他早就想找机会好好报复回去了。
而且他也料定,按照叔父的脾气,一定会主动找上官紘算账,那他正好借这个机会,让这把火再烧旺一些。
张默冷凝了张子栋半晌,才沉声问道:“你说是上官紘的人将你打出来的?他又为何要打你?”
张子栋早有应对,表情不改的道:“侄儿也是想不通,就像今日也想不通上官紘他为何要拦截叔父的官驾一样。
若是一定要猜测原因,约莫是因为他先在淮州调查多日,稍有眉目,不愿意叔父从朝廷空降下来,分去了他的功劳,便存了心思想要将您排挤出去吧!”
张默突然勃然拍桌,起身直指张子栋面门:“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他将书桌上的一封信扔到张子栋脸上,接着便是一阵厉喝:“明明是你去人家府上翻墙意图不轨,还反倒冤枉人将你打伤。
如此颠倒黑白,不问是非,我张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做人一向顶天立地,堂堂正正,为何,偏就出了你这等不肖子孙!”
他说着,已经是掩了胸口剧烈咳嗽起来,一旁的老仆想要上前替他顺背,却被他一把推开。
张子栋虽然惯常受他斥责,却很少见他如此大怒,也当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戳穿了谎言。
正在慌乱之际,张默的训斥又劈头盖脸而来。
“上官紘那种武将绝没有你肚子里的那般花花肠子,你那些小人之心用来排挤翰林院的同僚也就罢了。
但他上官紘可是自小与皇上一同长大的情分,连我都要敬让他三分,你,竟敢寻衅到他的头上,你且先摸摸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张子栋终究是心虚,如此挑拨无非就是利用了五叔和上官紘之间原本就有矛盾。
此时却是越想越后怕,慌忙膝行几步上前不住的磕头。
“求五叔救我!求五叔救救侄儿吧!”
张默心中长叹,很是无奈。
张氏家族传到他这一代,已经是人才凋敝。
十几年前好不容易出了个人品才学俱佳的张勋,却因为安合长公主,而弄了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
他虽然有心光耀门楣,却时常有夕阳西下的苍凉。
而且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性格和作风早晚不为皇上和其他朝堂同僚们所容,他必须得在将来退位之前,为张家培养个后继之材,延续家族荣耀。
“罢了!此番虽是你无礼在前,但他上官紘也确实倨傲,姑且念在你并未闯下什么大祸,这次就轻饶了你。
但你要以此为戒,以后不可再以如此小人之心行事,否则若有下次,我定连同这次狠狠责罚,绝不轻纵!”
张子栋如临大赦,忙又叩头道谢。
“那五叔,上官大人那边……”
张默面上又是一沉,深感这侄儿敢做不敢当,定是难成大事。
“他还不至于气量如此狭小,你且去吧!”
张子栋虽没得到答案,却也不敢再问,连忙叩谢后离去。
他原本就受了伤,刚刚又惊又惧,又是连连叩头请罪,早就牵动了伤口。
此刻搭在小厮的肩上一瘸一拐的回房,心中不禁暗恨,等将来自己出人头地,大权在握之时,一定要报这今日之仇。
中山王府。
徐茂公接过僚属递来的密函,阅后冷笑道:“想不到一向清高的首辅大人,家中却出了这么个软骨头。”
幕僚袁庸趁机提道:“王爷不妨利用他们叔侄二人的矛盾,继续构陷上官紘,只要挑动得他们文臣武将之间不和,这淮州城便还是王爷您说了算。”
徐茂公一脸络腮胡子,出口便是声如洪钟。
“你这个法子也在理,只是本王觉得过于温吞水,不过瘾。
眼下上官紘已经找到了白河岭练兵场,那无论本王如何遮掩斡旋,与萧祁臻之间的一战将避无可避,不如索性反了,将这一干人等诱杀干净,先除枝叶,后砍主干,杀他个措手不及!”
崇安厅内人人叫好,纷纷摩拳擦掌,做出想要与朝廷大干一场的架势。
徐茂公当即道:“传本王的王令,明日请两位钦差大人过府一叙,这上官紘在淮州城内更名改姓躲躲藏藏也已经够久了,本王能容他至今,已是够给他面子。
若是明日他不敢前来,那便是孬种,这大熵第一神将之名,也该退位让贤了!”
众人皆是捧场言笑,直吹捧徐公才是大熵第一神将。
徐茂公面上虽然很受用,但却没有被臣僚的奉承迷失了心智。
他沉着吩咐门下:“从即刻起,封锁淮州城内所有海陆关卡,只进不出,连天上的鸽子都不许活着离开淮州城,本王要来个瓮中捉鳖!”
门下各文臣武将纷纷领命而去。
徐茂公等所有人走了之后,才转到暗室佛堂,虔诚跪地祷告。
“菩萨在上,萧祁臻小儿尸位素餐,窃据国本,折我臂膀。
我为自保,才不得不奋起反抗,绝非贪图权势,置万千黎民于水火而不顾,望菩萨明鉴!
愿佑我守护先祖威名,护我淮州百万黎明安康,弟子诚心祝祷,愿我佛慈悲!”
说完,再三叩首,燃香,退出。
正准备回沧澜阁歇下,听闻后院新得的美妾王拂差人来请,心中一甜,便笑着欣然前往。
这王拂美人年方二八,乃是他后院数十名姬妾中最年幼的一位,生的冰肌玉骨,又会玩花样,最是黯然销魂,直教他欲罢不能。
这两日他几番传见,王拂都是左右推脱,究其原因,无非是他前两日留宿在别的姬妾房中而心生醋意,便故意拿乔不理。
不理那便不理!
他都五十多的人了,哪里还会有这等耐性去哄小姑娘,这后院里最不缺的就是知情识趣的小美女。
他推开美妾房门,屋内一片昏暗,却有娇香拂面,是两人颠鸾倒凤之际,王拂惯常爱点的香。
挺了挺肥胖的肚子,笑着探着步子往前。
“美人,你躲在何处啊?”
不远处的角落传来一声咯咯咯的轻笑。
“王爷,妾身不就在这里吗,王爷您快来抓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