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紘沉着脸从院子里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他刚才叫醒了被拍晕的张嫂，让她烧热水取来药膏为左青青涂伤。
他则是在屏风后面静静等着，背侧着身。
看不到那扇朦胧纱屏背后的任何画面，只是能够时不时的听到左青青耐不住疼的“嘶嘶”轻叹声。
张嫂则是一脸忧心的细语哄慰，但还是被这触目惊心的伤痕给吓得手都发了抖。
而上官紘除了逐渐拧起的川眉，那藏于衣袖中的拳头也越攥越紧。
此刻，他看方柔的眼神冰寒，直让她头皮一阵发麻。
方柔哭着朝上官紘直奔过来，但因为她刚刚已经站得太久了，双腿早已经像是灌了铅一般。
才不过跑了两步，人就一个趔趄的摔在地上，摔得一阵灰土，手肘也被磨破了皮。
她在地上趴了片刻，便眼泪汪汪的仰头看着上官紘。
见他完全没有要伸手过来拉自己一把的意思，只得忍着疼，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走到上官紘的身边，手指紧紧的握着他的一角衣袖，哀哀戚戚的哭着道：
“紘哥哥，你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我，在你眼里的我，好像就是个陌生人，求求你别这样看我行吗？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行吗？”
她还是那副惯常爱用的撒娇语气，仿佛她刚刚只是偷偷的爬上树上去摘了个桃子，并不是被他亲眼撞见的杀人未遂。
上官紘冷凝了方柔一眼，慢慢的把自己的袖子从她紧扣的指尖拉出来。
方柔一脸着急，还要说什么，上官紘却已经先开了口。
“是什么人告诉你，青青在这里的？”
这两日他为了跟进杨辉的案子，每日早出晚归，并没有能与左青青有什么多余的相处时间。
但他今日好不容易得了些空，便派人回宅子里知会张嫂，今日会回来用午膳。
他甚至还给左青青买了只从街市上看见的珠花，并猜想她收到之后的表情。
是高兴，还是平淡，抑或是别的什么？
但他回来，却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面。
方柔还在哭，还在不停地道歉，但他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听。
他只想知道，究竟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窥探他的一切，监视他的行踪。
而那个人，又有怎样的动机？
“你若是不说，我也自会弄清楚。但你应该了解我的脾气，若是让我自己查出来了，你可就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语气依旧平淡，淡的像是在说今天的日光温和，花香扑面。
但在方柔听来，却犹如地狱鬼火般的召唤。
她不是不知道上官紘的手段，但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他刑讯下的罪犯。
她很害怕，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她哭着朝他道：“那个人说她是你的夫人，说你们在这里双宿双栖……我就受不了！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你，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去娶别的女人为妻？！
你不是答应过我爹爹，这辈子都会好好照顾我，保护我的吗？紘哥哥……”
女孩哭得梨花带雨，被泪水打湿了的发丝紧紧贴合在点点斑驳的脸上，没有哪怕一丝丝的惹人恋爱的模样。
上官紘轻叹了一声，忍了又忍，还是淡淡开口道：“你伤了青青两鞭子，我要还你四鞭，你可服气？”
方柔一脸的不可置信，连连后退，双臂紧紧环绕在胸前，噙着眼泪不住的摇头。
上官紘亲自处刑，一鞭子都够人受了，连着四鞭，她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
“紘哥哥，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你害怕？难道青青就不害怕吗？她并没有招惹你，为何要无辜受你鞭挞？若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会如此轻拿轻放？四鞭子已经是便宜你了。”
他话音刚落，便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皮鞭，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方柔，使出全力，划出一记空饷。
这挥鞭振聋发聩，加上这小院本身就不大，正在房中闭目养神的左青青自然也听到了动静，照顾刚端了热水来的张嫂一声。
“麻烦张嫂去外头看看，可是大人还没走？”
上官紘出去时也没有交待一句。
刚才被人破门行凶，她此刻也犹如惊弓之鸟，生怕再遇上个不要命的，哪怕事后那人被上官紘千刀万剐，她受到的伤害也不能凭空消失了。
张嫂搁下水盆便连连应声的出门去看，不一会儿就回来给左青青报讯。
“奴看到家主亲手抽了方柔姑娘好几鞭子，方柔姑娘疼的都起不来了。”
左青青很是意外。
刚才上官紘保证说给她一个交待时，她想过，以他们两人之间的牵绊，估计他会把方柔禁足，或者别的什么惩罚。
却完全没有料到上官紘会这样干脆利落，直接帮她打了回去。
“他打了她几鞭子？”
张嫂摇头说：“奴去得晚，也没瞧见前头的，但奴在的时候，家主就已经抽了方柔小姐三鞭子了。
抽得皮开肉绽的，整个身子都是血淋淋的，就那细胳膊细腿的，怕是要养上好一阵子，才能好了。”
下这么重的手？
左青青感觉心里堵的那一口气好像消下去了大半。
她不禁又问：“你之前可有见过那方柔小姐，她与你家家主又是什么关系？”
虽然她知道去问上官紘身边的人很傻，但她也没有别的渠道去了解，也不想只听上官紘的一面之词。
吃一堑长一智，她就是因为太相信上官紘，太一头栽进去了，才会被人用鞭子抽的。
张嫂倒是很健谈，没什么刻意掩藏的。
“奴先前也只见过方小姐一次，她是被家主带到衢州养伤，中途来这住过几天。
听家主说，方小姐是他旧部的遗孤，身世可怜得很。但奴瞧着，这方小姐是有些骄纵任性，几天的功夫就闯了不少祸。
但奴还未见家主与她说过一句重话，更不肖说动手打她了。这次实在是因她让夫人受了罪，可把家主给气狠了。”
她说着，便望着左青青直笑：“家主可真真是把夫人放在心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