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臻若不说得这样坦诚,姜秋桦还真的没有办法主动给他解释这么多。
她不想让沈确就这么死,个中缘由,一半一半吧!
只是萧祁臻愿意主动承这份情,姜秋桦也不急着推却。
愿意将心比心,不把已经臣服的敌人赶尽杀绝,总是好事。
“你把我想得这样好,我要是不做得更好一些,是不是就辜负你一番信任了?”
姜秋桦斜靠在软枕上,一脸得意的望着他笑,好似将他故意的恭维背后所蕴藏的小算盘,全都看在眼里一样。
萧祁臻从善如流:“那完颜大汗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置?”
姜秋桦这下先征询他的意见:“你觉得如何更为妥当?”
这倒是个难题。
完颜顔哲木确实有野心,也有实力,只是没有沈确在京城的根基,对大熵国了解得也不够透彻。
但如果一个处理不好,那边境纷争将再难止戈,萧祁臻这个大熵皇帝,会当得更加举步维艰。
“杀肯定是不能杀的,软禁在大熵也是不行,毕竟他可是你的父汗,我的岳父老丈人。”
姜秋桦伸脚踢他,还没挨到到他的大腿,就被他一把握住。
要不是她挣扎着摆脱,他都能反手把她的脚拢在鼻尖狠狠嗅闻。
什么九五之尊,什么真龙天子,在床帷之间连体统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你好好说!”
见她又要生气,萧祁臻这才正了正颜色,说:“我打算过些时候就放他回北狄,同时派重兵护送,沿途让他参观军营阅兵。
让他看看我大熵军威,掂量掂量自己手里有多少人马,值不值得冒险一搏。”
姜秋桦点头:“这个法子倒是好,一劳永逸又不伤和气,只是阅兵的时候,你得安排全部精锐过去才行,现在有的军备也不知都是些什么样的,此事还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就弄巧成拙了。”
萧祁臻就看看她不说话。
姜秋桦想到什么又道:“还有,我觉得北狄还是太偏远了,中原的文明传扬不过去,他们也难得自我开化。
春秋两季还好,一到冬天,水草凋敝,牛羊稀缺,他们自己都过不下去了,只能来寻衅抢夺,到时候边境又是一番争斗。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如你定期派遣能工巧匠过去,教会他们种地织布,礼仪文明,帮助他们自给自足,才是长生久视。”
看着萧祁臻一脸认真聆听的模样,姜秋桦又是讪讪一笑:“当然,这些都是我一个妇道人家的愚见罢了,究竟适不适合,还得由你来拿主意,我也就是这么一说。”
萧祁臻抓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摩挲后又轻轻拍了拍,望着床顶叹道:“你才真正是高詹远瞩啊!”
帝后二人在内室休息片刻,阿吉便大着胆子在外头叫门,等里面有了回应之后,他便试探着问:“皇上,娘娘,该用午膳了。”
萧祁臻这才觉得,刚刚与她说得正在兴头上,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
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对外面喊了一句:“进来吧!”
阿吉,兰草,便带着四名侍女抱着托盘,手巾等鱼贯而入。
萧祁臻身上穿着的还是早上参加大典时的朝服,虽然刚刚进殿时,姜秋桦已经帮他把头冠以及最外面那层罩着的玄色宽大迤地长袍除了,可里面还有三层,全都用七寸深的腰带系着,她解不动。
姜秋桦本想一鼓作气帮他脱掉,也好松快松快,但努力试了两次,还是没弄懂这衣服里面的机关,又不想唤人进来打扰两人说话,便放弃了。
此刻萧祁臻起身,双手像个衣架子似的张开,两名侍女一前一后的帮他除服,姜秋桦便在一旁看着。
龙袍一件一件的往外拖,阿吉一件一件的接过,用衣杆撑好,架在紫檀木衣架上,还不忘用手捋平上面的褶皱。
这些看得姜秋桦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将来她的凤袍和朝冠,不会比这个还要繁重吧?
冬天还好,春秋两季也能凑合,但是夏天怎么办?
要穿上这厚厚的一身,连路都走不动了,更别说上朝理政了。
姜秋桦同情的看了看萧祁臻,正好迎上来他如释重负的目光。
他一怔,她一愣,两人都心领神会的一笑。
阿吉又让三名侍女各抱着一盘叠放着常服龙袍的托盘,过来给萧祁臻挑选。
萧祁臻随口说:“皇后选吧,选哪套,朕就穿哪套。”
如今两人身份不同了,私下你虽然仍旧用“你,我”的称呼,但只要当着外人的面,便要维持帝后的威严和体面。
姜秋桦微微颔首,便走过来把那三件衣服都仔细瞧了瞧。
她最后指着中间的那件月白色藏蓝底纹的龙袍,不为款式,只是单单觉得这件最轻便,穿在身上不费什么事。
阿吉领命,忙命侍女呈上,替皇上更衣。
萧祁臻才刚垂放在腰间的手,又十分温顺的撑举起来,由侍女为自己穿戴,系扣子。
还不忘得意的看眼姜秋桦,好像在嘲笑她白在王府跟他这么多年,连更衣这种事情都要假手给侍女们代劳。
可姜秋桦也不想的呀!
当年他只是襄王,又没有什么官职,平常在王府里的衣着都是怎么舒服简单怎么来,甚至连朝服都很少穿,哪里会知道有朝一日,要将这繁复厚重的龙袍穿在身上呢?
换好常服,两人跟随一众宫女太监领路,来到勤政殿的膳房。
这膳房紧挨着花厅,或者说这里就是花厅的一部分,一座连廊之隔便是鸟语花香郁郁葱葱,另一侧便是巨大的花窗,透过窗外,能看到对面的水榭凉亭,而这膳房,便正处在这花厅水榭的正中间。
萧祁臻和姜秋桦依着主次座位落座后,宫女们便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开始上菜。
每八名宫女为一组,其中四人负责端托盘,四人负责上菜,另有一直守在桌旁的内侍负责揭盖子。
姜秋桦望着这瞬间被摆放得琳琅满目的御膳桌,等到第六组宫女过来上好菜之后,忍不住去看一旁萧祁臻的脸色,果然越来越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