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互相依偎着说了好一会话,直到东方泛出鱼肚白,姜秋桦才催促着萧祁臻赶紧回王府去张罗丧仪。
她如前世那般,为他梳洗更衣,张罗早膳,然后目送他头顶朝霞出门。
萧祁臻伸手在姜秋桦脸上轻轻按了按,看着她,柔声道:“你好生休息,我晚上回来看你。”
姜秋桦含笑着点头。
他又吩咐近旁的侍女:“照顾好世子妃。”
侍女神色微变,忙躬身应是。
昨夜世子殿下与这姑娘在房中待了一夜,原只以为是个受宠的小妾,世子殿下在繁杂之余,偷空来这里与她温存片刻而已。
却没料到竟然是未来的世子妃,更是不敢生出丝毫轻慢之心了。
姜秋桦却不在乎别人心里怎么想,但昨夜她与他之间的确是清清白白,只是合衣躺着而已。
她也已经充分明白了萧祁臻对她的心意,倒不是完全拘泥于礼教,只是他才近丧至亲,两人都没有那个心情。
萧祁臻还没有到王府,便已有黑甲卫半路打马过来,告诉了他昨夜发生在王府的惨事。
姜秋桦是中午时分赶到王府的。
她收到上官紘派人通传来的信息,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萧祁臻把自己一个人锁在灵堂里面,背后是两幅赫然的漆黑棺椁。
光线透过百绫窗花从外面照射进来,影子拉得狭长,越发显得萧祁臻所在的角落晦暗深沉。
姜秋桦推开门后,在空无一人的房中找寻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默默蜷缩着的萧祁臻。
她走上前去,学着他今晨与她道别时的样子,轻轻的伸手覆在他冰冷的脸颊上。
他才像是缓过神来一般,见到她来,嘴角嗫嚅片刻,终是吐出了几个字。
“秋桦,我没有母妃了。”
姜秋桦只觉得眼眸一酸,泪水已经先他一步滚落下来。
她什么都没说,只跪坐着将他抱在怀里,任由着他身子因哀伤而轻轻颤抖。
她从未觉得男人就应该故作坚强,哪怕是遇到再伤心的事都不该流泪。
她愿意自己爱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袒露脆弱。
半响后,萧祁臻平复了心情,只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
“我母妃之死绝不是他们所说的,是被完颜文广所杀,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何以见得?”
萧祁臻想到完颜文广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觉十分讨厌。
但往往是这种看上去玩世不恭的人,便最不会使出那种阴险狡诈的手段去夺人性命。
况且,他并没有要杀害母妃的理由。
“那日我听他说过他自己在阜族已有妻室,此番来京只为探访故旧,对我母妃根本没有觊觎之心。
且我观他看母妃的眼神,说的话,都不像是在作假。既然并没有抢夺的目的,也就不会有后面求而不得残忍杀害的动机。”
他没有说出的是,反倒是他母妃,在得知完颜文广对自己的情意早已放下之后的失落。
若说是因爱生恨,母妃的动机倒是比他更明显一些。
“原来如此。我虽然没有见过完颜文广此人,但我观完颜顔哲木也不是那种阴险狡诈之徒,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阜族人心思的确要比中原人单纯一些,若说是他做的,也需有真凭实据来证明才行。”
萧祁臻也是这样的考量,他起身,拉开雕花大门,吩咐一直提心吊胆守在门外的上官熙道:“传赵洁和冯素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赵洁和冯素这两人,是最先言说王妃主仆两人被杀,是完颜文广所害。
这两人很快就被带了过来,他们一踏进这灵堂,便扑通一声跪在青砖地面上。
冯素胆子略大一些,抬头扫了一眼那两口黑暗的棺椁,便被吓出一身冷汗,整个人也开始哆嗦起来。
“抬起头来!”
黑暗之中,一个人声朗声出现,两人这才注意到这大殿后头来坐着一个人。
虽看不清面容,但听声辩位,知道正是萧祁臻在说话,便忙不迭叩首请安。
“你们二人是亲眼目睹完颜文广杀人的吗?”
冯素急忙叩头道:“回殿下,属下虽不曾亲眼目睹他杀人的过程,但属下察觉到动静时,循着踪迹来到王妃的寝殿外,刚巧看到了完颜文广的杀人后潜逃的背影。”
赵洁也忙在一旁点头附和。
萧祁臻不动声色的问:“如此,那当时你们二人在什么地方?王妃寝殿外都有哪些守卫?”
两人早已串好供词,便齐齐答道:“当时我们就在殿外巡逻,想是此贼行事隐秘,我等并未曾听到异常动静,所以不曾踏入王妃寝院。
等到我们赶到时,见王妃已经气绝,我们不敢耽误,即刻循着踪迹追去,却只见到完颜文广的背影。”
萧祁臻脸色一沉,目光在黑暗中凛冽得如悬崖上的冰莲。
“且事发之时,王妃寝殿附近根本就没有巡逻侍卫,你们二人又是听了谁的调令而来?还不快给我从实招来!”
上官熙就立在两人身后,闻言便拔出腰间佩刀,抵在冯素脖颈上,威胁道:“若再敢胡说一个字,立刻叫你人头落地!”
冯素和赵洁均被吓得哪里再敢胡言乱语,急忙痛哭流涕着说不关自己的事。
萧祁臻听出他们话里有话,扬手止住上官熙的刀刃,身子略微前倾,微眯着双眼,如鹰隼般盯着二人道:
“究竟是谁将你二人从寝殿附近支开的,若再有欺瞒,诏狱里面一百单八种刑罚,你们就去一一尝个遍吧!”
他说得极为平静,语调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温和,但说出来的话语,这叫这两人冷汗涔涔,脊背发寒。
若是说了,他们全家老小都活不成。可若是挨着不说,世子也不会轻易让他们好过。
萧祁臻已经失去了耐性,他闭上眼,淡淡吩咐道:“拖下去吧,该怎么受刑你自己看着办!”
上官熙应了一声,一手揪起一个衣领便往外头走。
冯素早已鬼哭狼嚎,张口便吐道:“是杨德茂!”
他哭着挣脱上官熙的束缚,不停在地上磕头道:“杨德茂威胁我们,若是说出皇上的行踪,便要将我们千刀万剐,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