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听得整个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萧祁臻那句笑言“总不能让这些清官为了保持为官的操守，连娶老婆的银子都拿不出，白白叫那些异邦笑话咱们大熵朝廷不通人情吧！”
他总觉得萧祁臻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但又感觉不像。
他面上依旧谦卑恭敬，肚子里这颗乱撞的心却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不知道皇上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当真打算大刀阔斧改变吏治？
若是前者，他只当这位皇上是看国库充裕了，想对臣下施点恩德，贪一时的颂扬罢了。
但据他这些日子的观察，这位皇上心智坚定，既能隐藏实力，但只要他决定了要去做的事情，即便是千难万难也会完成。
内心的小鹿又开始上下蹿动。
若皇上的决心是真的，他的生活水准果真得到改善，哪怕一时半会还是买不起京城的大宅子，只要有间独立进出的小院，不用再与人合住同一个屋檐，他也要硬着头皮去向关内侯求亲，想办法把两情相悦的姑娘娶进门。
淮州。
连续三天没日没夜的紧张审理，让张默身心俱疲。
好在有上官紘的武力配合，徐茂公的案子进展得十分顺利。
那几处私兵营，已经悉数被胡大勇和韦辉泰接管，先详加训练之后，再根据个人的情况重新编制。
所幸徐茂公胆子没有那么大，在训练这些士兵的时候只说是用作王府私用，并没有公然声称造反，这些人便还以为自己是在效忠大熵朝廷，接管起来难度并不太高。
所有的事情看似都料理得接近尾声，上官紘这次清晨骑马来到驿站找首辅。
首辅照旧天不亮就起身，先是在院子里打了一圈太极，然后回书房练上一刻钟的书法，每天雷打不动皆是如此。
上官紘来的时候，张默正在练字，小厮将人拦在门口不让打扰。
上官紘正在踌躇之时，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张默略带喜色的看着他。
“未知将军大人可还有要事？”
他知道今日上官紘奉命回京，此番定是锦绣铺路，前程风光无限，昨日晚间，他也设宴款待过，为上官紘践行了。
上官紘朝张默拱拱手，与他一道进了书房，没有半点寒暄，开门见山的道：“昨日末将醉酒，席间本欲与首辅大人说的事情未曾言及，今日晨起特来告知。”
张默颇有兴致，给上官紘让了座，笑着道：“哦，何事还需劳烦将军清晨特意来跑一趟？本辅洗耳恭听便是。”
上官紘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的掀袍坐下，看着张默道：“这几日首辅大人接连审出中山王府的陈年旧案，将徐茂公早年同安合长公主合谋谋害前相张勋大人的事情招认，张相冤屈得以昭雪，的确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下官也为首辅大人庆幸。”
张默捻了胡须，得意的神情还藏有一丝哀伤，与上官紘并肩作战这些时日，他对这位年轻的将军也是钦佩得紧，在他面前也没有自持首辅身份，不同对待别人一般的过于孤傲冷肃。
“吾堂侄年轻就殒命在那贼妇人手中，如今将事情查明，得以还他公道，不过是聊以慰藉罢了，实在谈不上是可喜，将军不可妄自取笑本辅。”
上官紘也不加以解释，只是又道：“这中山王还牵涉一桩案子，便是皇后外祖姜轸大人的谋反案，不知首辅大人可还记得？”
张默神情一肃，他当然记得这桩案子，御史姜轸正是被牵涉到与徐茂公过从甚密，才由大不敬罪上升为有谋反嫌疑。
他在御书房内还为此跟帝后二人同时闹翻，差点就主动请辞，怎么可能忘记？
张默清楚上官紘此人惜言如金，如非必要，是不会主动提及别人的丑事，尤其是他即将离开淮州的前夕还特意登门造访，可见重视。
上官紘是天子近臣，所了解的帝后喜好一定比他多。
张默忙道：“未知将军可有何高见，本辅愿意洗耳恭听。”
上官紘也不啰嗦，直言道：“当今帝后感情甚笃，接皇后外祖回京是必然，末将之前也有所耳闻，大人起初反对姜御史回京任职，其中的一大理由便是牵涉谋反。
但这谋反罪的症结便在中山王徐茂公处，大人此番淮州之行，对前相张勋大人的旧案审理得当，怎么就忘记了皇后外祖的谋反案？”
张默忙解释道：“并非本辅故意将皇后外祖的事情不放在心上，只是事涉藩王谋反，需得慎重起见，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本辅也不敢为了博得圣心而娇旨欺君。”
张默就是张默，说话永远都是那么上纲上线，夹枪带棒。
好在上官紘也生性冷漠，之前对张默的为人也算熟知，并不理会他此刻的冒犯揣度。
“末将今日特意来提及，并不是想要暗示大人为了向帝后献媚而枉顾清明。只是以末将愚见，此事若是交由大人审理，让姜轸御史洗脱罪名，重新返回京城，那皇上和皇后娘娘不但会彻底摒弃前嫌，还会记下大人的恩情，言尽于此，还望大人详加考虑。”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
回到小院，左青青已经将行李都料理妥当，坐在院中等着他来。
昨日晚上两人一同去驿站赴宴，席间上官紘破天荒的饮了两杯酒，痴痴的看着她，然后就脸直红到了脖子根，惹得对座的张子栋哑然发笑。
左青青自然不满张子栋如此嘲笑自己男人，找面子似的连喝了三大海碗与张子栋拼酒，张子栋落败后倒在酒桌上呼呼大睡。
按说上官紘的伤痊愈得也快，不过三两天的功夫，已经行动自如，还能小酌几杯酒水。
而这几日左青青衣不解带的贴身照顾，原以为等上官紘伤体康复，两人之间会发生点什么，譬如昨日晚上的醉酒夜。
但上官紘没有再更近一步，只是抱着醉酒的她回了房，替她盖上被子，坐在床边端详她的睡颜，轻轻在额头上印下一吻之后便掩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