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阮阮曾是第一个前来投奔辅佐他的人。
从少女时起，便陪伴在他身边。
温言软语，出谋划策，的确让他成功走了不少捷径，同时规避掉不少风险。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时日相处得越久，他却反倒有些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贵妃今日怎么也来了？”
邵阮阮似乎完全没防备，身子微微一惊，遂回头看是梁衍，便面露欢喜。
款款站起了身子，朝他屈膝行礼。
“定是臣妾太过沉浸在这佛音缭绕之中，听不到身后的动静，以至皇上亲临，都未能相迎，还望皇上恕罪。”
梁衍自然不会计较，他嘴角牵了牵，勉强笑道：“无妨。”
邵阮阮笑着反问：“皇上今日过来，可也是为太后寿宴挑选吉时的？”
梁衍此刻事情未能得到解决，还不想同她说实话，平添烦恼，只胡乱随口应了一句。
“嗯，你可选好了？拿出来朕过个目，若是合适，那便定下来，也省得你到时候再派人往勤政殿跑一趟了。”
邵阮阮自然是满心欢喜，笑着应承了一声。
便吩咐近身的宫女，取出方才她摇签求来的红纸。
“一共有三个时辰，都是吉时，皇上您选一个吧！”
两人一同看着纸张，几乎头挨着头，脸凑得也很近。
预酰见她只顾着同梁衍说话，此时此刻，眼中心中，都已经完全没了自己。
再想到两人不久之前的恩爱，云雨交织，便感觉有些痛心难熬，身子也不由得微微晃了晃。
原本并未引起旁人注意，巽离却上前扶着他，一脸关切问道：“师父可是身子不适？”
他声音极轻，但已足够引起梁衍的侧目。
梁衍果然被吸引过来，一脸的探究。
邵阮阮也随之抬眸，同预酰目光对视，一脸的坦荡。
还主动询问：“大法师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方才来此，也没瞧见你，可是近日接连疲惫？”
巽离听了，心中一阵冷笑。
预酰只得再度告罪：“微臣殿前失仪，还望皇上和贵妃娘娘责罚。”
经此打岔，梁衍也没了继续挑选的兴致，推给邵阮阮。
“你定夺就好，朕还有事，先回勤政殿了。”
东暖阁。
沈娇拿着这枚刚得的戒指，很轻巧的就掰开戒托处的机关，里面的白色粉末赫然呈现出来。
一旁的温庭郁见了，想凑近细闻，被沈娇伸手推开了。
“都没弄清楚是什么东西，你就敢尝试？万一把你给毒死了，我是不是还得赔老太君一个大孙子？”
温庭郁见她明明很关心自己，却偏要做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不肯露出半点温柔，便觉得好笑。
“你当梁启真的敢在宫中杀人？他即便是要动手，目标也应该是皇上，杀掉太后，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好处。”
“那他让贤妃下毒的目的会是什么？”
温庭郁敛眉，细细联想一番，才对沈娇继续说：“你试想一下，如果这事未经发现，寿诞那日，贤妃成功将此毒药劝太后服下，那会怎样？”
沈娇：“太后中毒，可能当场昏厥，那时场面一定很混乱。”
贤妃要冒风险当场下毒，那么这药效也一定是立时就会发作。
再联想到那个戏班子……
沈娇突然拍桌大喝一声：“我明白了！”
温庭郁正要喝水，被她吓得杯子都有些拿不稳，晃了两滴茶下来。
宠溺的看着她，柔声问：“你又明白了？”
沈娇：“你方才说，日前邵阮阮请进宫的那个有名的戏班子，是梁启推荐的？”
温庭郁点头，线报带回来的消息，他第一个就同沈娇说了。
沈娇暗自点头，冷笑道：“他当真是煞费苦心，只可惜并不是天衣无缝。”
温庭郁喜欢看沈娇这一步步自己拨云见雾的模样，如同上一世，他教她解九连环。
但那会十有八九，她就气得丢到一边，大骂设下这机关的人。
这一世，她的耐心要长进不少，人也没有那么冲动了。
沈娇：“让贤妃下毒，只是梁启布下的迷障，那个戏班子里暗藏的杀手，也并不完全就是他的后手，那些人都离得太远，根本近不了梁衍的身。
他真正的目的，是制造混乱，同时牵制住金羽卫，然后再利用自己近水楼台之便，亲手给梁衍致命一击。”
她冷眼强调，目光逐渐锐利：“他身上一定藏有暗器，足可一击致命的暗器。”
温庭郁静静的看着她，好像又看到了上一世那个叱咤天下的女将军王。
他便喜欢看她如此闪耀的模样，虽然她光芒万丈，他却没有相形见绌之感。
谁说女子不如男？阿月从来都是经过不让须眉。
沈娇理清来龙去脉，突然起身，朝门口疾步走去。
温庭郁被打断思绪，也跟着起身问：“你去哪儿？”
沈家脚步没停，头也没回：“去阻止梁启。”
好吧！
温庭郁收回方才，觉得她耐心已经有所转变的话。
“你这会子去，手上什么证据都没有，就不怕他倒打一耙？”
沈娇停下步子，似醍醐灌顶。
她也有些察觉出来。
若只有她一个人，她至少会深思熟虑，再做决定。
可是当温庭郁也在的时候，她便会更率性而为。
仿佛心里已经笃定，他会一直在自己身后，替自己把握方向，不会出什么问题。
还是太依赖他了。
不能如此，会吃大亏。
她冷静两息，然后才缓缓转身，默默回到位置上坐下。
“你说得对，现在戒指已经被我掉包出来，那个戏班子也还没出手，什么都还没发生，我即便现在去揭发他，也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还是该好好想想，如何既能让梁启顺利暴露，又能让他们有所防备。”
温庭郁自动忽略掉她口中说得极为自然的称呼。
她将皇上，沐王，贵妃这些人，都直呼其名。
虽然只是在他面前如此而已。
她已经在他面前，承认了自己前世的身份，承认了曾经遭受的那场浩劫了吗？
温庭郁正色问她：“所以，你已经决定要帮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