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春娇转身，见黎母从头湿到了脚，脸上还沾了不少泥巴，活像刚从泥塘里出来似的。
“妈，您没事吧？”她忙跑过去，掏出兜里手帕给黎母擦脸。
黎母闻着自己一身臭味，气得牙齿打颤，视线向周围扫去，寻找凶手。
“谁？是谁干的？！”
然而四合院墙头空晃晃一片，连根下落的羽毛都没。
黎母咬牙，想也不想，将视线定到隔壁张爱琴家，叉着腰怒道：“呵，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的孬种，像你们这种人，活该这辈子生不出儿子！”
“嘿！你骂谁呢生不出儿子呢！”
张爱琴被戳痛处，忽地从墙上冒出来，劈头盖脸怼下去。
“你那么厉害，生的儿子不也残了一个，死了一——”
话未说完，张爱琴忙堵上自己的嘴。
开玩笑，黎家大儿子为国捐躯，小儿子又是抗洪英雄，她张爱琴就算再混账，也不该拿这些人作比较。
“张爱琴，我看你在算我长辈的份上，这么多年对你一忍再忍，可你呢！你居然这么说我儿子，我、我和你拼了！”黎母指着她，双眼通红。
张爱琴自知理亏，缩着脖子没说话。
梁春娇眼见黎母要扒墙，忙拦上去，“妈，您衣服都湿了，外面这么冷会生病的。您进屋换衣裳，我和她说。”
黎母被她强推回去。
梁春娇转身，瞪着张爱琴恼道：“张女士，你如此污蔑国家烈士不觉得羞愧么！而且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拿水泼人，简直有失长辈身份。我要你下来，亲自和我们家道歉。”
张爱琴被她一个小辈当面指责，恼羞成怒。
“你算哪根葱？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么！还有，我压根没泼水，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小心我告到居委会去。”
梁春娇没想到京城里的人，居然和她老家亲戚一样不讲道理，十分无语。
“好啊，你想告，咱们现在就去。正好让居委会评评理，到底是谁有问题。”梁春娇不退让。
张爱琴没想到她看着娇小，内里竟是个硬茬，自觉理亏说：“哼，老娘今儿没时间和你掰扯，等我得了空，再和你算账！”
说罢，瞪她一眼，摔盆下墙。
紧接着，隔壁传来一阵火急火燎的锁门声。
梁春娇：“...”
黎母这时换好衣服出来，听见动静，直骂张爱琴不要脸。
“娇娇，你看看她，你看看她还像个人么！”
“妈，和那种无赖说不通，您别气，像她这种人，说不定待会儿出门就得遭报应。”梁春娇安抚。
隔壁张爱琴听她俩言语，小声哼唧。
“谁遭报应还不一定呢！”
像是为了验证，张爱琴立马回屋套了件衣裳，打算出门倒垃圾，谁知她前脚刚踏出去，就被迎面来的收粪车甩了满脸粪水。
“——啊！！”
张爱琴望着倒翻的粪桶和满身污渍，发出尖叫。
“哎呀！同志对不住，这、这车轮子忽然打滑...”收粪车司机也吓得不轻，赶紧下车帮张爱琴擦身上的粪水。
张爱琴嫌脏，怒吼着让他滚开。
隔壁梁春娇和黎母听见动静，推门出去。
附近邻居也出来凑热闹，众人瞧见张爱琴惨状，哄笑出声。
梁春娇没曾想自己一语成谶，眼露惊奇。
“真是老天爷开了眼！”黎母心中舒爽。
张爱琴平日撒泼惯了，如今被一圈人围着嘲笑，脸色涨得通红，几乎能渗出血来。
“路这么宽，你偏生撞到我身上来，我看你是故意的！”张爱琴将怒火转嫁到收粪工身上。
“同志，我真不是故意的，您这身衣服多少钱？我赔给您。”收粪工心里也暗叫倒霉，每次从这儿路过都没事，怎么偏生今儿翻了车？
张爱琴却得理不饶人，非说要拿粪浇了人家才肯罢休。
收粪工吓得到处跑。
“啧，老周家媳妇儿也太不讲理了。”
“谁让人家是制药厂主任，得罪她，说不准连工作都丢了呢。”
“同志，我、我下午还得回厂里开会，求你行行好，饶了我这次吧。”收粪工不住求饶。
周围人议论纷纷，大家都忍不住为他捏了把汗。
梁春娇见张爱琴不依不饶，忍不住站出来。
“张女士，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况人家不是故意撞你的，而且也道歉赔偿了，你这么死咬着人家不放，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就是，张主任，您可是咱制药厂的主任啊，这打官腔压人不太好吧？”有人开腔。
黎母跟着道：“张爱琴，你给老张家丢的人还嫌不够是么？”
“...”
张爱琴因为先前说错话，这会儿不敢怼黎母，铁青着脸瞪了那收粪工一眼，“看在大家的面子上，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收粪工喜出望外，向梁春娇他们投以感激目光。
这时，一个文质彬彬，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瞧见张爱琴满身粪水，眼露惊奇。
刚要说话，瞥见一旁的黎母，注意力立马被拉走了。
“萍萍？”
黎母也很是意外。
两人对望。
中年男人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别过头捏拳捂嘴，挡住浅笑。
周围不少中老年妇女，都被他这害羞的笑吸引，纷纷露出会心微笑。
“...”
梁春娇看得浑身一抖，忍不住脑补起现世某位俘获无数中老年的芳心纵火犯。
张爱琴见他对自己不闻不问，反倒对别人家的媳妇儿那么热情，气不打一处来，撞开他转身进门。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
“萍萍，爱琴如果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我代她向你道歉。”
“没事，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她什么德行，我比你清楚。”黎母耸肩。
中年男人微笑，朝她露出洁白的牙齿，“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黎母：“刚回来没几天。”
中年男人点头，跟着看向梁春娇，“这是...”
“这是我家老二的媳妇儿，她可是唐城的优秀教师，这次地震的受灾程度之所以那么小，都是因为她提出的防震演习起到了作用。”黎母将梁春娇推到他身前，十分得意地介绍：“娇娇，这位是周大生，周伯伯。”
梁春娇瞬间睁大眼，忍不住问：“周伯伯，您家...该不会是做珠宝生意的吧？”
周大生满脸疑惑。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黎母推她一下，“你周伯伯可不是那种投机倒把的人。”
“...”
梁春娇尴尬，连忙道歉。
“不妨事。你家娇娇性格活泼，想法也新颖有趣，别说，和你年轻时候还挺像。”周大生笑眯眯。
“哈哈哈，哎呀，我可没你说得那么好。”黎母摆手。
周大生摸了摸鬓角，低头浅笑。
“萍萍，你还是那么开朗。”
黎母按住胸口，笑得更灿烂了，“你也还是那么的帅气。”
“...”
梁春娇望着二人谈笑风生，眉头越挑越高。
她怎么觉得，这俩人的氛围...好像...
有那么一丝丝小粉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