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耀轩被晃醒，听见广播里的话，逐渐清醒过来。
他转头看着梁春娇，怔了怔，说：“媳妇儿，你什么时候学会言出法随了？”
别说他，梁春娇自己也觉得神奇。
这时，门外传来黎母的声音。
“耀轩，娇娇，你们起了没？街道办的人来家里了，说要咱们去挖防空洞呢。”
二人一听，忙换好衣裳出来。
屋外站了个戴着红袖箍的执勤人员，黎父正和他们交谈。
执勤人员见梁黎两人出来，指着他们说：“你们家这不是有现成的劳动力嘛。”
“我儿子腿受伤了走不了路，我儿媳怀着孕呢。”黎父挠挠头。
执勤人员拍拍手背，“难道天上的轰炸机，会因为你家有伤员和孕妇，就不追过来轰炸了么？咱们挖防空洞是为了保护人民生命财产，老同志，我这真不是为难你。”
这话说得黎家父母一阵心忧。
梁春娇走上前，“同志，你说得对。你放心，我们家一定会积极响应的。”
“这位女同志的思想觉悟真是高！”执勤人员露出笑容，“这片儿的开挖口，就在你们院对面那块山根下，你们吃完饭就出来，去队长那里领镐子和背篓。”
众人点头。
待送走执勤人员，黎母忙拉着梁春娇做早饭。
黎萌和小豆子被厨房里的动静吵醒，揉着眼跑来。
“妈妈，外面喇叭在说什么？”黎萌打了个哈欠。
梁春娇不想吓到小孩，捡话说道：“为了能更好保护咱们的安全，国家组织大家挖防空洞呢。”
黎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小豆子眨眼又问：“梁老师，小豆子和妹妹，也挖洞？”
梁春娇摇摇头，“幼儿园的小朋友不需要，你们只要乖乖上学就好。”
小孩子不知道严重性，只觉得挖洞是件极有趣的事，听说自己不能亲自上阵，一个两个小脑袋，全耷拉了下来。
“洞里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闹不好会塌的，你们两个，可不能背着家里独自跑进去。”梁春娇戳戳他们的小脑瓜，“听见了没有？”
二人点点头。
“好了，去洗洗脸，过来吃早餐。”梁春娇指挥。
二人手拉着手，小跑离开。
梁春娇看二人紧拉的手，忍不住转头看向黎耀轩，见他面上没有丝毫不满，笑着问道：“黎连长，怎么现在瞧见有臭小子拉着你宝贝女儿，你却不反对了？”
听见这话，黎母疑惑睁大眼，“什么臭小子？”
“还能有谁，肯定是老郝家的孙子呗。”黎父接腔：“前些天我去部队的时候，他还拉着我要定娃娃亲呢。”
黎耀轩听得拍了下桌子。
三人被吓了一跳。
“谁也不能给我女儿定娃娃亲。”黎耀轩握拳，面色阴沉下来，不爽说：“包办婚姻这种恶俗的东西，黎家不需要。”
梁春娇剥鸡蛋的手一顿，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黎母瞧着，忙抬手推了黎耀轩一下。
黎耀轩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也不想了，直接扇了自己嘴巴一下。
“你干嘛呀。”梁春娇被吓到，又无语又心疼。
黎耀轩抓着她的手着急说：“春娇，我没有说和你结婚不好的意思，我、”
梁春娇知道他一急嘴巴就笨，安抚地说道：“傻瓜，我知道你的本意，是反对这种不尊重个人意愿的做法，我理解并且也支持你的立场。”
男人目光动容，两人相视一笑。
黎父看着他们，陷入久久的沉默。
黎母拍了拍他，“既然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后悔，那就去和儿子说一声对不起。”
黎父瞬间板起脸，不自在道：“你有时间在这儿聊天，不如下去挖洞。”
黎母哼了一声，从兜里掏出电影票，拍在桌上。
“好啊，这破电影我也不看了，我现在就去挖洞！”
黎父：“...”
黎母瞪他一眼，转身离开。
梁春娇见状，忙追过去劝。
黎耀轩跟着拦住黎母去路。
“妈，先吃饭，等吃完饭，我们和你一起过去。”梁春娇笑眯眯说。
“好，都听娇娇的，妈再给你煎个荷包蛋。”黎母握握她的手，转头又瞪向黎父和黎耀轩说：“只给我家娇娇吃，不给这俩狗屁不通的臭男人吃。”
黎父：“...”
黎耀轩：“...”
梁春娇憋笑，挽着黎母进厨房。
...
饭后，两个孩子被留下看家，四个大人则扛着镐子，挎着竹篮，去院里挖防空洞。
他们出去的时候，院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大到八九十的老奶奶，小至七八岁的学生；站着的、拄拐的，笼的哑的，众人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这会儿树下的山根处，已经被人凿出了一人高的土洞。
梁春娇学旁人拿方巾包住脑袋，跟着黎母一起踏进防空洞。她只在网上见过挖防空洞的照片，如今亲临现场，十分兴奋。
防空洞这会儿挖了大概十米远，里头泛出一股泥土特有的腥潮与霉味，头顶还悬了几顶煤油灯，昏黄的光四散下来，将人影与脚印拉成一团。
“大家不要挤，排好队，青壮年负责在前面挖土打洞，腿脚快的，负责搬泥土出去。”众人身边，执勤人员高声呼喊。
黎家父母的院里，一共住了五户人家，二三十来号人。
要容下这么多人避难生活，除了来往走道，还得有供人囤放食品衣物的主室。
粗略算下来，也得两三个月，才能竣工。
梁春娇倒不觉得苦，她就怕耽搁黎耀轩以后做复健。
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捏上她手说：“我觉得在这儿做复健也挺好，你瞧，地上镐子、铲子，还有小推车，都能当复健工具，省了不少钱呢。”
梁春娇被他的乐观逗笑。
由于夫妻二人是“特殊”群体，大家特意把最轻便的活交代给他们来做。
街道办的执勤人员知道梁春娇是幼师，就让她帮忙，做些标语和写黑板报。
“梁老师，你记得把当天的工作进程，还有好人好事写上面，当做是给大伙鼓劲。”
梁春娇点头，回家去找粉笔。
两个孩子见她回来，好奇地围过去问地道挖成了什么样。
梁春娇耐着性子和他们解释。
孩子们听说地道要顺着院子一路挖去马路，兴奋到跳了几下。
“妈妈，我也想下去看看~”
“梁老师，小豆子，也去！”
梁春娇被两个孩子左右拉扯，好笑说：“这会儿洞里都是人，又闷又热，而且空气也不好闻，你们如果想过去玩，等一个月后，防空洞挖完，再进去。”
听了这话，两个小脑袋瞬间耷下。
梁春娇找完粉笔，关门下楼。
黎萌急忙跑进客厅，爬上桌子，趴在窗户上看她走进防空洞。
“豆子哥哥，要不...咱们悄悄溜下去~”
小豆子摆手，“梁老师说，不可以去。”
黎萌对他的不配合很是不满，噘着小嘴说：“豆子哥哥一点都不好，还是建国哥哥好...”
说完，收回视线重新望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