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天一亮，系统自动播报了刀疤男淘汰的消息。
【你们看昨晚直播了吗，那个刀疤男想串门猥亵女白领，结果被血衣女榨成肉泥了！】
【踩到血衣女的雷他算是踢到铁板了。】
【好血腥的画面，摩多摩多。】
【最后两天了，剩的三个都是女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通关。】
场上只剩三名玩家了：我，女白领，女学生。
女性的力量是强大的，我们决定联手找齐十把钥匙。
更何况这个副本又没有规定最后只能有一人成功通关。
经过昨晚的折腾，女白领的脸色并不好看。
她虚弱地点点头：「我今天在副本里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为了避免伤亡，我让女学生这两日躲在她的房间里，除了打卡不要轻易出门。
安安本性并不坏。
既然第一日没有杀死她，后面更不会。
更何况这样一来便多了一个玩伴陪她。
我跟女学生一起回了她的房间。
「安安，我来啦。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听到我的身影，安安很快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是妈妈！妈妈对安安真好！」
她兴奋地围住我，探头来看我手里握的东西。
我笑了笑，把糖纸剥开塞进她嘴里。
「是大白兔奶糖哦。」
这还是我千辛万苦从宋无念手里薅过来的。
没想到他一个大boss居然爱吃甜食，房间抽屉里一抓一大把。
但他有个坏毛病，非常护食。
不过这拦不住媚骨天成的我。
我把他抵在墙角，呼吸悉数洒在他脖颈间：「一个吻换一个糖，好么？」
宋无念红着脸点点头。
亲完又觉得不够，拉着我一顿猛亲。
最后干脆把一抽屉的糖都塞给我。
末了还没有威胁力地凶巴巴威胁我：「只有我能亲你，其他狗男人不行。听见没有？」
有点可爱。
脑海里闪过昨晚的片段，我嘴角扬起一个笑。
作为纸片人，我的一举一动都被程序设定好。
什么时候勾引、什么时候撩拨都被人安排好，我的存在就是机械地重复这些动作。
但现在不一样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打破了设定。
心脏空缺的地方挣扎着长出血肉。
逐渐被陌生的情愫一点点填满。
10.
安安交给我她手上那把钥匙。
现在已经有两把了。
出去找线索的女白领告诉我：「走廊上经常游荡着一个中年诡异，只在每天正午出现半小时。」
时间一到，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粉碎的内脏和肠子搅在一起，身体是破碎的肢块拼成的。
每到正午十二点，她都会哀嚎一句话：
「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女白领皱着眉道：「感觉这个副本的装横有点眼熟，但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我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五。
中年诡异应该马上出现了，那就在走廊上守株待兔吧。
这么想着，身后一股阴气突然逼近我。
脖子上缠上一段黏腻湿滑的冰凉。
我低头一看，是一截肠子。
中年诡异掏出肠子把我死死勒住，窒息的感觉让我眼前金星直冒。
我用尽全力挣扎，却仍逃不出中年诡异的控制。
【恋爱脑姐应该必死无疑了吧。】
【居然还有胆子去蹲粉碎诡异，天哪，为她点蜡。】
【只是勒死吗，感觉不够刺激。】
濒死间的大脑运转飞快，我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等…等下，我给你看个东西！」
我艰难地从口袋里摸出工牌，贴到中年诡异眼前。
果然，她勒我的动作一顿，飞快地伸手抢过。
用那对凸起的眼珠死死盯住工牌：「就是你，就是你们！害死了我儿子！」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趁着中年诡异盯着工牌出神时，我手法熟练地用针线帮她把肠子缝进体内。
「好啦，这样就不会掉出来了。」
我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品，忽略了中年诡异僵住的神情。
「您儿子应该也是这个公司的员工吧。」
被我说中了，中年诡异哆嗦着一遍遍抚摸工牌。
眼神逐渐飘远，神色温柔。
「我儿子是最好的技术研究员，他使电脑使得可溜呢！这个公司高薪聘他来，他也没辜负人家，给公司赚了大把的钱。可是最后，最后…」
「我的儿啊……」
中年诡异哽咽着蹲下身半抱住自己，说不下去了。
「姑娘，你是个好人。我儿子要是还活着的话，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从来没人耐心听我说完这些，谢谢你。这个给你。」
她伸出手，把一把钥匙交给我。
「希望你能逃出这个地狱。」
11.
现在手上已经有三把钥匙了。
无头男手里还有一把，可宋无念不让我单独去找他。
我只得返回房间去征求宋无念的意见。
原本懒洋洋靠坐在床头看书的宋无念见我来了迅速调整好身姿，脸颊爆红。
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唇畔。
「你等会可以陪我去找无头男吗？」
我看着他俊朗的脸，鬼使神差问了这么一句。
没想到宋无念在听完我话的那一刻，看着我暴露的衣着眉头大皱。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我身上，这才满意地牵起我的手：
「走吧。」
我就这么一路被大boss牵着来到无头男的房间里。
【什么鬼，我没看错吧？半身男牵着恋爱脑姐？？】
【回楼上的，这个游戏早就被爆改成乙游了。】
【他吃醋了！本cp粉又嗑到了！！】
无头男正坐在房间的电脑前敲着键盘。
早在来到这个副本的时候我就有种感觉。
这个副本里的每个房间都是格子间的布局，甚至配了电脑。
我也去看过很多其他的房间，里面都有诡异坐在电脑前工作。
键盘声噼里啪啦，此起彼伏。
可废厂里仍充斥着诡异的安静与忙碌。
与众不同的是，这间房间的墙壁上被人用血写了很多字。
「吃相难看的狗策划」「傻逼游戏毁我青春」「和你的游戏一起去死吧」…
见宋无念来了，无头男放下键盘站起身，喊了句老大。
「没事，我就带她随便转转。」
无头男以为我是来拿钥匙的，毕恭毕敬地把钥匙交给我。
宋无念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小黄游里媚男的设定让我在见到异性的瞬间眼睛一亮，扭着腰妩媚地勾住无头男的下巴。
…不，他没有下巴。
所以我僵硬地勾住他的脖子，动作像来索命的。
宋无念眼疾手快地把我捞了回去，怒道：
「除了我，你要跟其他异性保持一米远！还有，快把你那个凤爪收回去。」
我低头看了看我娇俏的兰花指，撇撇嘴：「噢…」
但这是系统设定，我也没办法嘛。
好在这几天和宋无念的相处下他帮我一点点改了过来。
「女孩子要矜持，不要见个人就扑上去。」
「不过…对我可以例外。」
宋无念握着我的手，感受我的脉搏：「听到了吗。」
他好像特别喜欢听我的心跳。
每次疑惑地问他为什么时，他总是笨拙地岔开话题。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有心跳了，真好。」
诡异是没有心跳的，原本作为纸片人的我也没有。
穿到副本作为玩家后，我有一颗心了。
我以为是他羡慕我的心会跳，便没多想。
「那你多听听。」
说罢，我仗义地拍拍胸膛就要凑到他耳朵上。
宋无念的脸瞬间红透。
他一边躲我一边说：「游香，在没确认恋爱关系前不可以对异性这么随便！！」
12.
今天我陪安安玩了会儿，又趁着半小时的时限和中年诡异聊了很多。
丈夫对她并不好，但中年诡异很爱她的孩子。
她跟我说了很多她儿子的事。
「你说，剩下的钥匙我要到哪找啊？」
一天过去，精疲力尽的我躺在床上把玩着手中的战利品。
只剩一天了。
眼下的战况不容乐观。
依旧睡在旁边沙发上的宋无念纠结地开了口。
「其实…剩下六把钥匙都在我手上。」
原本昏昏欲睡的我顿时睁开眼睛，两眼放光地凑过去盯着他。
这饭简直快喂到我嘴边了！
「嘿嘿，还有这种好事？」
似是被我露骨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宋无念搓了搓手臂。
从床底下麻溜地掏出双腿安上，拔腿就跑。
「我，我先出去转转，你睡吧。」
「别啊！」
福至心灵，我抱住他，毛茸茸的脑袋在男人脖颈处蹭了蹭。
「要不这样，做一次给一把钥匙好不好？」
宋无念僵着身子打了个哈哈，开始已读乱回：「做什么？做蛋糕还是做午饭？对了要不我明天早上教你做饭…」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我的手已经探到了那处，画圈抚摸。
面前的男人呼吸逐渐加重，克制的喘息声在房间里响起。
宋无念眸子一暗，微哑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你可不要后悔。」
他张嘴咬出我的耳垂，用虎牙轻轻磨了磨。
【怎么突然黑屏了，有什么是本会员不能看的！】
【天哪，这下又从乙游爆改成限制级了。】
【新玩家脑子就是好使，会玩会玩。】
我的视线在浮浮沉沉中逐渐变得朦胧，最后累得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便看见六把钥匙整整齐齐地摆在我的床头。
我：……
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有事他是真上啊！
13.
宋无念依旧不在房间，我顶着一身酸痛下了床。
十把钥匙已经凑齐，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推断出这座大厂废弃的原因。
基于前两天的线索，我心里隐隐有了推断。
我去茶水间找了些甜点摆盘装好，又用电煮锅煮了些面条捞出来。
正好是五个人的分量。
这几天在宋无念的指导下，我的厨艺有所进步。
至少做出来的东西能吃了。
我额外留了两碗面条放在厨房里。
一碗给中年诡异当午饭，另一碗留给宋无念。
我叫安安和无头男一起来吃。
许是第一次见诡异和玩家一同上桌吃饭的场面，弹幕跳得很快。
【什么鬼，第一次见诡异不吃人，改吃人做的饭的。】
【这画面居然有点温馨是怎么回事。】
【看得我眼睛要尿尿了，恋爱脑姐真的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吃饱喝足，安安爬到我的腿上朝我脸吧唧一口。
「妈妈做饭真好吃，谢谢妈妈！」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
中午我又和中年诡异聊了很多。
在以前的游戏设定里我是个刚出生母亲就离我而去的孤儿。
中年诡异人很温柔，小心翼翼地把织好的毛衣套在我身上。
眼神中闪烁着期待。
从小没有妈妈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母爱。
眼睛一湿，我抬手匆匆抹去泪水。
向她郑重承诺道：
「放心吧，我会替你找出真相、讨回公道的。」
我拉着女白领和女学生开了个小会。
跟他们分享了我目前的发现和推断。
在我说话的时候，女白领的眉头紧锁，似是在回忆什么。
突然她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喟叹。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14.
女白领讲了很多。
不知不觉间，我早已泪流满面。
现实中的女白领是个社畜，每天996努力工作，却还是淹没于大城市的快节奏中。
沉重的工作与生活压得她喘不过气。
偶然听到隔壁公司有员工不堪舆情压力，用刀割开脖子动脉自尽后，她毅然决然提出了辞职。
世界很大，人生很长，不能永远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
「听说那家公司还出了很多事。像什么高层老板猥亵员工，事情被捅出来后引导网友网暴受害者…还有更恶心的。」
有一个技术岗的男生全程参与研发出一款游戏，后来那款游戏意外走红。
见市场大好，老板要求他给自己创作出的角色安排迎合市场的抹布剧情。
这样能血赚一大笔。
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因为在他看来即使是纸片人也应得到相应的尊重，这样的行为和吃人血馒头无异。
「后来那个男生……好像被公司高层找了混混围堵，想通过殴打来逼他松口。可混混下手没个轻重，一直到被打断双腿男生嘴里都没再说一个字。」
「男生在不久后伤口发炎腐烂去世了。男生的妈妈来向公司要说法，没想到公司耍赖压根不让她进门。那个母亲也是可怜，得了抑郁症，听说最后绝望地跳楼了。」
「粉身碎骨啊，内脏都摔碎了，当场抢救无效身亡。」
讲到这里，女白领抹抹眼泪。
「我之前就觉得这个废厂很眼熟，现在想来完全是按照隔壁公司一比一复刻出来的！」
「比地狱更可怕的，是人间啊。」
女白领话音刚落，冰冷的系统音在走廊里响起。
【恭喜你们成功找出大厂废弃的原因，通关成功。副本将于一小时后关闭，请玩家做好准备。】
15.
像戏剧谢幕后会给的彩蛋那样，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碎片。
原来宋无念的所有行为都有迹可循。
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我的名字、说我有心跳真好、处处维护着我，替我一点点纠正坏习惯……
因为我是他迫于工作而设定出的角色。
或者说，我曾是他键盘下的一串代码。
在看穿了公司为了利益不顾一切的嘴脸后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反抗。
可是微弱的反抗又怎能斗得过强大的权势。
他败了。
死后他被这个副本收留，成了副本里最大的boss。
他提出的唯一要求是让我成为玩家进入副本。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从小黄游里逃脱出来。
宋无念还和恐怖游戏的系统做了一个交易。
如果我能成功通关，就让我摆脱纸片人的身份，真正成为一个人类。
去拥抱、感受这个世界。
代价是他要永远留在副本里当npc，永世不得出去。
「你怎么这么傻…」
得知了一切真相的我哭得泣不成声。
原来在被几个壮汉轻薄之时突如其来的卡顿不是出了bug。
那是宋无念用生命帮我争取来的逃跑机会。
胸口一阵钝痛，我捂着心口哭得泣不成声。
眼泪被人小心翼翼地擦去。
「别哭了，我会心疼。」
宋无念逆着光站在我面前，弯下腰笨拙地替我抹去源源不断涌出的泪水。
「钥匙都找齐了，走吧，我带你们去开门。」
16.
在副本关闭的最后一小时，我和诡异们一一道了别。
给了安安一本童话绘本，让她无聊的时候就翻开看看。
给了无头男一个键盘，跟他说必要时也要学着反击回去。
给了血衣女一条漂亮的裙子，告诉她美是无罪的。
最后我给了宋无念一枚戒指，让他再等等我。
这是一副对戒，另一只戒指戴在我手上。
副本大门前站着令人闻风丧胆的诡异们。
但在我眼里他们一点也不可怕，因为我早把他们当成了朋友。
每个诡异身后都有一段冤屈的过往。
他们也曾是活生生的人啊。
宋无念替我把十把钥匙一把把插进锁里。
咔嚓一声，大门洞开，虚无的光亮一点点渗透进来。
「我们走啦。」
我最后伸手抱了抱宋无念，在诡异们的注目礼下带着女白领和女学生走进大门。
通关成功。
我按约定好的那样回到现实中。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现实的世界，一切都很新奇。
有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便利店，很多好吃的，还有行色匆匆的行人。
宋无念喜欢吃面食，我恶补厨艺。
做凉面、鱼粉、拉面各种面条都不在话下。
可我心里始终空落落的。
从前在设定里我是一个粗俗的人。
大大咧咧，随心所欲。
是宋无念一点点打破那些条条框框，教我如何变得得体大方。
我在游戏里得到了以前从未有的尊重和爱。
顶着这张姣好的脸，来到现实中零星有了几个追求我的人。
每次被夸奖优雅时我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宋无念的只言片语。
「坐好，别翘二郎腿。」
「把媚眼收回去，宝宝。你不需要去讨好任何人。」
如今的一切，都是他的功劳。
17.
我在绘画上有几分天赋。
在自学了两年画画后，我成功应聘上了那家游戏公司的美工。
我笔下的人物鲜活生动，很吃香。
自然一路升职加薪。
这也方便了我收集公司的内幕和黑料。
狐媚子出身的我熟练地借着陪酒的机会把老板灌醉了，从他口中套出了很多宋无念事件的细节。
顺手用老板的微信把我和老板的亲密照发给老板娘。
三秒后撤回。
【媳妇我喝多了，不小心发错了。】
老板娘是个真性情的当红女明星，片刻后就公然在微博发小作文怒骂老板。
引来大批吃瓜网友，公司很快上了热搜。
正值公司新游戏上市的节骨眼，碰上了这件事。
公司股票大跌，新游戏流量惨淡，媳妇也提出离婚。
可这还只是个前戏。
借着热度我爆出了更多料。
有我上班时收集到的黑料，证明公司偷税漏税、长期压榨员工强制加班、老板猥亵员工。
也有当时一个个受害者及家属联合起来的发声。
当然，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宋无念事件。
我放出完整的录音后，在高层的声讨下，老板卸任潜逃了。
很快被警方抓住，关进监狱。
公司也被另一家大企业吞并，正式宣告破产。
一切都结束了。
18.
走出公司的我长舒一口气。
轻轻抚摸着戴着戒指的无名指。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一切都是春天到来的样子。
宋无念，你看到了吗？
你的仇我已经帮你报了。
恶人被绳之以法，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可你为什么从没来过我的梦里呢？
哪怕是一眼，只见一面也好。
我想你了。
很想很想你。
听说把漂流瓶丢进海里，思念的人就会感知到。
所以我写下这个故事，把它装进漂流瓶里。
宋无念，你听见了吗？
谢谢你。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