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褪去，即便是对身体负荷最小的丹药，依旧让我感觉到了一阵虚弱。这种虚弱我不知道是由于突然褪去了体内的强大力量所造成的还是由于这个丹药自身的反噬造成，但无论是哪一种，我现在都感觉双腿止不住地发软打颤。眼看着狐妖踉跄地站起来，心里计算着再次给她一拳并造成重创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锥心的疼痛从心口蔓延，这种疼，就好似要将我整个身躯给撕碎开来不再复原一般。艰难地低下头，看到的是带着寒光的刀刃就这样直挺挺地嵌在自己的心口，只是本来冷冽的刀锋因为沾上了一片嫣红而变得嗜血可怖。我伸手捂着被匕首刺穿的心口，双腿终究再也支撑不住全身的力量，缓缓地跪倒了下去。双膝跪地的刹那，我只问了薰儿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害我？
我虽然与你不再是那闺中蜜友，可是总也是相识十年。为什么你要害我？
我虽然曾经妒忌你嫁给我的哥哥，可是却也使尽全力护你周全。为什么你要害我？
薰儿在我身后已经扯去了用来蒙眼的帕巾，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如今却布满了惊慌失措，娇唇颤抖地看着自己手中那把沾着鲜血的匕首——那把刺穿了我后背前胸的匕首。猛然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怕极了，迅速地抽回了手茫然地摇着头：“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凄惨地笑了笑扭头看着她，多么好笑的话啊！你都一剑刺穿了我的心口，却与我说你不是故意的。即便如今我已经是不死之身，那你也不能这样对我罢？你可知道，这一刀实打实地穿透了我的心脏，也扎碎了那勉强用碎片融合的妖灵。你可知晓，这一刀下去，减了我多少的寿命？
你不知道，虽然，我也不甚清楚。
狐妖嘴角带着血渍已经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不远处，她看到这一幕失声笑了起来：“薰儿，做的好。为娘的没有白疼你。”
我本来曲膝正要站起来的身形晃了一晃，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才勉强没有让自己的身形再次倾倒。狐妖的话在风声中一遍遍地徘徊挥之不去，犹如是在嘲笑我，嘲笑我的不自量力与自作多情。我看着薰儿，已经不知道自己此刻该用何种心情来面对她：“你？你也是狐妖？”
薰儿此时梨花泪雨，拼命地摇着头重复着“不”，她是那么地楚楚可怜惹人怜爱，可是这不就是狐妖与生俱来的能力吗？我冷冷地拔出胸口的匕首，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凶狠的笑容：“如果是这样，即便你肚子内是我哥哥的孩子，我也决不允许它降生在这个世上。”
我们白家的后代怎么能是妖？如果你生出一个小狐狸，我的哥哥要怎么面对他的这个儿子？我的爹娘，爷爷奶奶又该如何面对这个孙子？
白家已经有了我这么一个异类，已经够了。
身后的狐妖月姬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一般，突然神色一凛匆匆地一拂衣袖赶来：“你要对薰儿做什么？”我猛然一个转身，一手打掉了她拂过来的衣袖，另一掌再次打出，这股无形的力量来自哪里我已经不想去弄清楚，看到月姬被我再次打飞，我快速地转身一拳轰向薰儿，而目标便是那挺起的肚子。
白色的染血衣角在风中绽开飞舞着，我从没有这般地果决与狠心过，明明是尚未出生的无辜幼小，可是我竟然生不出一丝一毫地忏悔与不忍。薰儿挺着肚子无助地后退，眼里的水泽越加汹涌：“不，我不是。你不要伤害我娘，也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多么可怜的人儿。我却冲着她残忍地笑了笑：“我不会再被你骗了。”为了哥哥，也为了爹娘。
薰儿依旧犹如拨浪鼓一般不停地摇着头：“不，你不能伤害我的孩子，你就是个魔鬼，不会死的魔鬼，比妖都要可怕。”
我本来要踏出的脚步微微一顿，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坦然一笑：“那你是什么？大狐狸生的小狐狸？然后你还想要欺骗我哥哥，再给我们白家生出一个小狐狸？我告诉你，即便我白拂拼地魂飞魄散，也决不允许你再踏进我们白家一步。”
薰儿神色一滞，兴许确实是被我吓到了，就在我想要一掌拍向她的天灵盖之时她开口了：“我不是妖，所以这个孩子也不会是妖。只不过我是被妖养大的罢了。”
薰儿说地很轻，甚至都已经闭上眼来迎接我这可能的致死一掌，我不懂这样子拍下去是不是真的会死人，但是小说上写着只要天灵盖被人拍中了，一般都会一命呜呼。我想薰儿可能是在赌我敢不敢杀她，她拿命赌，却是赢了。
我的手恰巧停在她的脑袋之上，或许这一掌真的落下去，薰儿也不见得会死，可是我还是不敢赌，即便是为了疏解心中的郁闷也不敢。
我想问些什么，可是月姬已经再次掠了过来，所过之处掀起了一阵阵狂风，看来这一次月姬是真的发怒了。
我回身看着极速在视野里放大的身影，心里却乱成了草团，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这力量与之对抗。就在这左右为难的时候，薰儿却是突然拉住了我的衣角一脸乞求：“阿拂，看在你我相识十年的份上，放了我娘，她虽是妖，可是从未做过多少坏事。当初若不是她，我早已经被山里的野兽吃没了。”
说完的刹那，她死死地抱着我带着一汪泪水朝着月姬大吼：“娘，你快走。她是个不死之身，你斗不过她的。”然而月姬并未听薰儿的，她一掌凌空拍来 ，我在心里计较着薰儿方才话中的意思，两腿又被牢牢地抱住，因而实打实地挨了一掌，这一掌虽然没有将我震飞，却还是免不了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月姬冷冷地立在一侧看着薰儿说：“薰儿，这世上就没有不死之身，又何况只是半妖而已。”
薰儿再次一愣，旋即鼓足勇气说道：“如果是这样，娘是否可以饶了她。不管怎么说……”然而月姬根本没有理会她：“薰儿，只有她身上的妖灵可以救老爷了。”
我可以明显觉到薰儿的手颤了一颤：“娘，老爷知道的话要怪你的。”
月姬冷冷的面容逆着那柔柔的月光，浑然不具那原先的狐骚之气，却是散发出了阵阵冷冽。她看着薰儿眼里却难得的闪过一丝温柔：“薰儿，即便豁出我的这条命我都不怕了，你觉得我还会怕他怪我吗？”
我最终还是没有理清月姬和薰儿的关系，也没有时间给我理清了，因为月姬已经用妖力结印，掀动着阵阵狂风差点迷了我的眼，而她身后那条巨大的红色狐狸尾巴再次出现扬长在这一片夜空。眼见着那条尾巴犹如利剑一般朝我刺来，我完全没有思考地转身就要跑走，可是脚却被薰儿拉住一个不留神摔倒了下来。
狐尾从我脊背上方刺了个空，打了个转儿再次朝我而来，我想要起身跑开，可是却被薰儿死死地拽着，我一着急冲着她大吼：“薰儿，放开。”
薰儿朦胧着泪眼喊道：“阿拂，对不起了。干娘救我养我，我只能对不起你了。等我到了黄泉路，再与你赔不是。”
薰儿简直就是个疯子，竟然对着一个狐妖囔囔着要报恩，可是难道她没发现狐尾的方向完全是对着我们而来的吗？
刺穿我的同时薰儿这个傻丫头也是逃不过的呀，我尚且可以用仅剩的碎片为我留一口气在，可是这个傻丫头丢了自己的性命不算，还要害了我的侄儿，她到底知不知道啊。
看到她隆起的肚子，我下定决心手一撑狠狠地推开了薰儿，而自己也因为重心不稳倒在了薰儿的身上。不论会不会动胎气，总比被那一尾巴扫中要强吧。
“薰儿——”
突然出现的撕心裂肺划破了这个夜晚的寂静。我扭头看向院外，却是看到哥哥一身青衣急急赶来，心里陡然有一颗石头轻松地落下。真好，终于有人来了。可是旋即又担心起哥哥来，哥哥并不会武，又怎可能会是那狐妖的对手。
就在想要喊着让哥哥快跑的时候，视线里却已然失去了狐妖的踪影。
似乎这一切，从未发生过。而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梦幻而已。
不管怎样，我终是松了一口气，看向跑来的哥哥笑道：“哥哥，你终于……”话尚未结束，我整个人就跌落在了坚硬的石阶之上，骨头搁在石块的凸起之上痛地让我不由地倒吸了几口凉气，可是即便这样，这种疼还是比不过哥哥给我的那一眼所带来的疼。
他只是面无表情淡淡地扫视过我，然后就抱起了薰儿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却是丝毫未曾考虑过我，以及我会被摔在这冰冷坚硬的石阶上。
今天与我而言真的是诸事不宜，如果我可以在早上起来的时候看一眼黄历，不知道是不是会更加谨慎避开一些命运的不公。后来想了想怎么可能呢？一直以来，我只是被这个命运推动着，被迫地接受一些从未想过也从未想要经历的罢了。
我跌落在地上，想着哥哥望向我的那一刹那的冷光，终于明白了万念俱灰的感受。即便是薰儿给我一剑将我推入那番险境的时候，我的心里都没有这般失落。
看着哥哥紧紧地拥着她，将昏迷的她安置好后才冷漠地朝我一步一步踱来，我的心也伴随着哥哥的脚步一层一层地坠了下去。
我下意识地想要去忽略哥哥身上的冷漠，可是又怎么可能呢？那股子冷气嗖嗖地直往外冒，让我忍不住地想要打寒战。
哥哥走到我身前蹲了下来与我平视，语重心长地说：“你嫂子她怀了身孕，你这样做实在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