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显然是我想的太多了,我们虽然不知道,可是不代表漠泽心里没想法。他见沈溪问出,勒紧绳子停了下来说:“先去大都城。”
“大都城?”不光是我,其余三人也很疑惑。
漠泽点了点头,望向我:“现在周国势弱,短期内也就大都城安全些,我先送你们去那。”我回味了一番漠泽的话,觉得不太对劲:“什么叫送我们去那?那你呢?”
他说他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之后就来寻我。我本能地想要与漠泽一起,反正左右我们也不知道下一块碎片的下落,可是漠泽却说他要做的事情不方便带着女眷,这让我和三娘着实气愤。
可为了能与他一道,我还是压制住心中的愤怒,表示能与他同甘共苦,我认为既然不方便带着女眷,无非就是有些危险性罢了,我经历了那么多还会怕危险吗?
可是却被漠泽四两拨千斤地驳回:“带着你,我会分心。”言而总之,我就是个累赘。
星夜赶路,直往大都城。一路上,三娘也终是发现了我和漠泽的蹊跷,可是却并未说什么,这让我更加心存疙瘩,想与三娘说道说道,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起初,我害怕五弦趁着三娘不在夺了漠泽,与三娘实在不公,可是最后的结果竟然是,我趁着三娘和五弦不在的时候,与漠泽产生了情愫,虽说不上私定终生那么直接,可是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我害怕三娘会因此厌恶我,就如月姬对桑白一般,可是几日相处下来,三娘似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依旧亲切地唤我拂丫头。于是,我也安心了下来。
大都城,是周国最为繁华的城池。这座周国重城选址也非常讲究,并未坐落在一马平川的大平原,而是两面环山,而皇城正背靠着一座山,山叫黄山,传言高耸入顶,犹如仙境,美不胜收。只可惜黄山由于紧挨着皇城,因而也变成皇城的领域,寻常人等根本没有机会攀爬。
只不过如今我憧憬大都城,却并不因为那皇城,那黄山,相反很想去看看灵山,看看那灵山脚下的药田,以及药田边上的木屋。
怎能忘记,我和漠泽两人在药田田埂上看着月亮数着星星听着蛙叫的时光,这样的日子过得悠闲却也飞快,只是那个时候我和漠泽还未互通情愫,导致原本浪漫的光景硬生生地被我们浪费了。
即便漠泽经常坚持,只是被我浪费了。但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想与他一起虚度光阴,比如低头看鱼,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离开,浪费它们好看的阴影;我还想连落日一起浪费,比如散步,一直消磨到星光满天。
一如之前在姑苏城的生活,恬静而又美好。
不过想来,这场憧憬注定是要失望的。漠泽直接带我们来了大都城城中心的一处宅园,宅园面积说不上庞大,但也不小,院子里有池,有荷叶,有假山。我和三娘很快就挑好了属于我们的屋子,然后好奇地看向漠泽,眼神里的质问显而易见,他想躲都躲不过去。
漠泽站在池水边上,微笑望着我们说:“这是我家在大都城的别院,可以安心入住,不是偷的。”
我一听跳到了他身边,很不给面子地敲了他一记:“……你骗我?”
漠泽无辜盯着我:“哪有骗你?”
我气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不是说你的嫁妆就那些了吗?没说过你有房子啊?”
他看了眼我指的方向,那里是他的一些医书,抿唇笑道:“那是嫁妆,现在说的是聘礼。”
我被他噎住,突然发现不知不觉地我又吃了亏,转过身去:“谁要嫁给你了?”
漠泽笑而不语。沈溪却看着有些牙酸,凑到三娘跟前说:“三娘,你看我坦荡地很,啥都没瞒你。我全身都是嫁妆和聘礼,要多少有多少的。”我怀疑沈溪到底有多少家产的时候,却看到沈溪再次被三娘满院子追着跑了起来。
许久未见这番情景,我多看了几眼,有些怀念在客栈的日子。
虽是漠泽不经常住的宅园,可是很干净,因而不需要打扫就可以直接入住,我在屋子里随意地收拾了下,收拾完后,小毛球也不闹腾就乖觉地找了一处舒服的角落睡觉去了。虽然我们没有连夜赶路,可是这几天下来,也是将他给折腾坏了。
倒不是运动量太大,而是他在家里的时候实在被我爹给宠地无法无天,胖了一圈不说,就连嘴都是挑了,动作都是慢了。
慈母多败儿。
莫过于此。
晚饭之后,许都是累了,没有寒暄几句大家就都各自回房歇息。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即将分别,着实有些难过。
漠泽虽然喜欢和我吵嘴,可是我却也经常大人不计小人过的不跟他计较,如今他要走了,想到没人再和我吵嘴,也不知道该要怎样才可以再凸显一下我的大度。
漠泽说,翌日就会有人过来带我们在大都城逛逛玩玩,想到漠泽幼时随着老爹四处游历,应该是结识了不少能人异士,倒也不足为奇。可是当听到这个人是君家的君蠡之时,我委实骇了一跳。
这漠泽结交的人,果然还是不俗的。
当今大周周惠王在朝堂之上最为倚重的莫过于两人,当今国师以及大将军君裴,而君蠡正是君裴的长子。多年前,瑶家还在的时候,瑶家和君家是周国的两大家,一文一武辅助君王也是一心一意。
只可惜瑶家一袭大火,无人生还,唯一活下来的幼女瑶映月也是不堪心结,服毒自缢。如今的国师听说是前一任瑶家家主瑶晟的弟子,继任师父职位,奈何没有庞大的家族支撑,不过也是形单影只。
我听父亲说过,君瑶两家如同周惠王的左膀右臂,少一个都不行,只是不曾想瑶家家主的这个弟子,行事作风颇为乖觉伶俐,甚得当今大王欢喜,不日就成为了他面前的大红人。更让人不解的是,这个弟子似乎并不喜君家,明里暗里都在针对君家,明眼人不得不对瑶家的那场大火想入非非。
也正是这个原因,君家在当今大王的眼里,那位置直线下降,若不是因为战火连连,大王还需要重用君家,想必早就因为功高震主夺了兵权了。
不过这与我都不重要,想到这些,无外乎是因为明日要见一见君家的君蠡,想到这里,着实也有些犯迷糊了,本来担心睡不着,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睡意。
第二日在铮铮剑声中醒来,天光打开,又是一个好天,有几只麻雀立在窗格子上欢快啾鸣。打开门,阳光射来,正是春日的早晨,冷暖相杂。
我朝着剑声走去,来到了正院,发现漠泽立在游廊边上,逆着光,看不清神情,但我想定是温柔地看着我要将我溺毙的眼眸。不远处是步涯三娘凭栏而立,这时我才看向院子里两个正在说不上是练剑还是打架的两人。
沈溪着一身青衣,而另一位则是一位紫袍青年,由于两人在认真比剑,动作极快,我看不清脸,但是想到了应该是君蠡,君蠡出身将相之家,定然又是让沈溪一时手痒了。
我看了他们两眼,然后就朝着漠泽缓缓走去,今日就要分别,能与他多处上一会儿自然也是好的。我走在平路上,就要踏着阶梯缓缓走上游廊,身后剑声突然戛然而止,兴许是断地突然,害的我迈出的脚都是一个踩空,眼看着一大早就要来个开门红,却是扑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而且是以狗吃屎的方式。
漠泽拍了拍我的脑袋笑得灿烂:“这么不舍得我,一大早就投怀送抱的。”
明明就是我比较吃亏,被他一说却成了他吃亏似的,按往常来说我定是要嗔怒地瞪着他然后将他推地远远的,可是今时却与往日不同,想着就要分别,也不知何时再见,我想着抱都抱了也不用那么难为情了,所幸死皮白赖地抱住了他的腰不起身,也不说话。
兴许是见我许久没有说话,头顶传来沉闷的疑惑声:“怎么了?”
我抽了抽鼻子,义正言辞:“给你多抱一会儿,开心吗?”
漠泽:“……开心。”
半晌,我终于是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给了漠泽的腰自由,倒不是我这么快有了觉悟,而是想着,这么多人看着总是不太好。
漠泽见我终于有了小女生的模样打趣道:“抱了这么久,才知道害羞?”
我仰头看了看天:“方才那棵树太瘦,营养不够,得多浇水施肥。”
耳边传来轻笑声,我循声望去见是那个不认识的紫衣男子,彼时他站立在那,正好可以给我打量。英气的剑眉,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轮廓,看过去就是个习武的男子,只是相比萧绎而言,少了些杀伐果断的血腥。
他见我看去,勉强止住笑容:“君某只是觉得确实瘦了,该多多浇水施肥。”
话音一落,我就感觉如炬的目光锁定着我,我扫了一眼众人,发现三娘她们虽然看着我,但是全都目光懒散,似乎只是看笑话,我一一扫过去,却发现这样如火的目光竟然来自漠泽。
他轻咳了一声说:“……是太瘦了。”
陡然,有一种并不太好的预感。
我知道离别最添愁绪,只是没想到刚与爹娘分别,这么快就又要和漠泽分别。我依依不舍地拉着漠泽的衣袖送到门口,却被他强行塞了回来:“你,好像还没漱口洗脸。”
我一蹬脚:“快滚吧。”
他浅笑一声就要转身,却突然将我拉过,那轻轻浅浅的柔软唇瓣在我的额上点了一点,然后,上马,扬鞭……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愣了片刻,方才想起有诸多想要叮嘱的话竟然都未曾说出口,就这样被他莫名其妙地给打了回来,我甚至很想问一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转身打算回房的时候,耳边飘来淡淡的声音:“芍药花开,我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