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很快,隐约带着疾风之力,他狠狠地穿透了侍卫群就朝着我和翩寞姐姐而来。那绝对不是普通人的剑势。从剑气上传来的感觉太过震人心魄了,就似乎是一把神兵。
翩寞姐姐眸子一凝,双手抬起,袖袍中的红色布帛就飞天而起想要卷住那破空而来的凌厉一剑。然而,翩寞姐姐没有动用妖力加持的布帛很快就是被一剑刺穿,见它突然一个斜刺,方向一转,就擦着翩寞姐姐朝着我而来。
那陡然凌厉的气势,就连翩寞姐姐都是一个踉跄,怀里藏着的裹着妖灵碎片的珠子都是砰砰砰地掉落在了地上,然后转着转着眼见着就要滚落悬崖。
我没有时间去注意到那珠子了,连连倒退,那带着无穷无尽的力量的剑招,下一刻就抵在了我的心口,就要刺破我的心脏。
我看清了这个人,甚至可以看到他眼眸里滔天愤怒以及紧抿的双唇。
这个我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不敢说不敢言的情意。
世子殿下!
是啊,他怎么可能会放过我呢?
静贵妃即便不是他的生母,却也做了那么多年的母妃,待他视如己出。而北夜王,又是他的生身父亲,从小就教育他帝王仁义之道。
两个与他而言最亲的人,却在一日之间因我而丧了命,他怎能不愤怒?
况且他真的给了我王室中最为廉价却又最为珍惜的信任。我带着他的信任救下了北夜王,可却才方过了几个时辰,我又杀害了北夜王,连带着拿走了他母妃静贵妃的性命。
即便不为心中那愤怒那失望,为了堵下那悠悠众口,他也是不得不手刃仇人,亲自取走我的性命的。
只是为何,他在见到那紫色光晕的一幕,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剑,收回了身上所有的愤怒,仅仅只是震惊地看着我那一枚即将滚落到悬崖的碎片?
我不解,只是凄婉地笑笑,看着插在自己心口的剑。
他的这一剑,来的突然又迅速,毫无给人反抗之力,我竭尽功力想要挡住他那强悍的一剑,可是下一刻,我突然收回了所有的功力,反而略微用力,抬起双手握住了剑柄。
两手相碰,都是一样的冰冷,我紧握着他握着剑柄的手,用力一刺,直到剑身没入了我的胸膛,刺穿我的后背,直到心口处只留下了一把剑柄的时候,方才停住。
我这时候才发现,生命的流逝有的时候是那样的快,快到我都来不及和这个世界说一声告别。
“殿下,对不起。”
他蹙着眉半晌后才问我:这是:“这是为什么?”
如若我真的要取北夜王的命,何苦要先救了他呢?但是他的眼眸很快就是闪过了明了:“想来就是为了姬无殇吧?”
我挂着鲜血的唇角抹开了一道难看的笑容:“殿下,我自知你恨我,可是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般捉弄人。为了亡国之恨,我周凤带着这血海深仇才来的北夜。”
“只是却不曾想,竟然会喜欢上殿下。周凤知道,自己不配喜欢殿下,也本来想将这一股情意留在心底的。”
“不过如今看来,周凤还是想要告诉殿下,希望殿下以后可以记得,曾经和您一起下过棋的,不叫周风,叫周凤。”
我以为一切就应该这样结束了。缓缓地倒退将心口处血淋淋的长剑拔出来,身后就是悬崖峭壁,是该告别了。
我看向哥哥,他也正好看向我,见到这一幕,我竟是难得的看到他在害怕:“阿拂,不要——”
阿拂?
这是谁的名字?
我疑惑地闭上眼,就想要往后一道就此永别,因而也没注意到漠泽眼里突然变化的慌张。
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感觉自己就好像枯叶一般,张口之力都是没有了。长剑被抽出之后,我竟然可以听到来自剑身上的呜咽之声。
就在这最要紧的一刻,我突然看到了一抹紫色的光亮,它飞快地向我冲了过来,在我还来不及抵挡之时,它就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我体内。
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是我知道,就是发生了。
因为它一入体,我就感觉到异常的难受。
原地踉跄了许久,就连面具都已经不知在何时掉落在了地上。
背后是万丈深渊,向前亦然万劫不复。
大哥说,北夜覆灭周国,我在逃亡路上跌落悬崖。
想来就是这般情景。
脚后跟垫着悬崖,不管难受与否,都是过往了。突然有人拉住我的手,可是来不及了,我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落了下去,仅仅只是指尖的触碰,我睁开眼看到漠泽绝望的眼神。
我看着那样的他,陡然觉得人生有些可笑。
当初,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绝望地看着我落入谷底?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历史会再上演一般。
然而就在下一刻,面部似有什么脱落,我伸手挠了挠,才发现一张半残缺的人皮面具掉了下来。
带血的视线里,我看到冰冷的漠泽脸色刹那煞白一片僵在了原地,持剑的手依旧停在半空,可是那眼神,望着我却有太多我看不懂的复杂。
“漠……泽……”
我力竭地摇摇欲坠,往事就如同旋转的走马灯一般,在刹那之间醍醐灌顶。如果说这是给我的考验,我情愿在那一天跌落悬崖之时就是彻底死去。
也不愿再给漠泽带来哪怕一丁点的伤痛。
我双臂振开,黑色宽袍让我看起来就犹如来自暗夜的精灵,感觉上一次跌落悬崖仿若昨日,今时今刻,却又再次真切地感受了一遍。
漠泽就是夜赟,或许我早该想到的。
曾经在酒楼,他似笑非笑地望着问我对世子赟的看法,想来,他在意的不是我对政治的分析,只不过是在意我对这个世子赟的看法而已。
不过此时此刻似乎都不重要了。
这一瞬间,我觉得体内有一股火在喷发,紧接着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传遍了全身。前世今生的碎片犹如流水一般涌入脑海。
我受不住地仰天长啸了一声,只不是不知为何那声音却变得让我都不认识了。
有锵锵之声,又似乎有一阵唳叫。
……
这一天的云是橘红色的,天边的落日经久不息,有七彩霞光从天而降罩住了我。
千百年的寂寞岁月,犹如一张白纸被撕裂,在这霞光之中,我终于完成蜕变,准备了数百年的涅槃劫,在今时今日终究完成。
天空降下九九八十一道惊雷,在七彩霞光之中,犹如巨蛇般落下。那闪耀这银光的雷电,在七七四十九道之后,终于成功蜕变成了紫黑色。
我在悬崖之中不断地吼叫,传言锵锵声夹带着唳叫声在骊山中回旋了三天三夜。而北夜的世子殿下在山头也站了三天三夜,即便是自己父王母妃的葬礼,都没有及时安排。
也不知是上苍庇佑,天降奇观,北夜王和静贵妃的尸体竟然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丝毫没有腐坏的迹象。
三日过后,霞光消散,火烧云般的云头也是逐渐散去。天空转而变为炎热的闷热,我振翅高飞,从悬崖底下缓缓飞起。
只是如今的心境却早已变得出尘。
那短暂十余年的人生,在我千百年之中着实犹如小憩了一晌。醒转过来,一切似乎还是没有变。唯一变的只不过是,如今的我,才是真正的凤。
真正的九凤!
我不断的狂吼,似乎在庆幸着自己的重生。
飞到山头的时候,我这才看到那些,犹如蝼蚁般的人儿。
翩寞紧握着拳头,眼里迸发着不甘,我知道她原本是想要诱骗我,然后待碎片融合之后将妖灵的所有能量都给到她。只可惜让她失望了,即便她此举真的成功。
可是却也无法发挥这百分百的效果。
因为这原本就只是属于我的劫难,属于我们凤族的涅槃劫!
一朝重生,我不再是九头鸟,而是九凤。
但是随即而来的,却是深深的仇恨。
我在天界凤族出生,母亲是凤族的圣凤凤月晴,理应我是凤族的骄傲,喊着金汤匙呱呱落地,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我生来长得就与其他凤不同。
我没有绚丽的羽毛,傲人的尾巴,但却偏偏生了九个头颅。
凤族刚生下来的时候,本就因为羽毛没有长开,因而会难看一下,却不想落在我身上,真的犹如地上的野鸡。
凤族中人纷纷喊我是妖孽,最后惊动玉帝,逐去我的仙籍,落到了殇州,成了妖孽。在那弱肉强食的魔域大陆,我原本活不下来,还是母亲偷偷下凡为我哺育,传我法力。
但是我为何会长得这般,她却迟迟没有告诉我。
只不过被逐出仙籍的时候,我一并失去了天界的记忆,因而那个时候的母亲,我也没有认出来,直到阴错阳差度了涅槃劫,方才忆起那前世今生。
我不着感情地扫了一眼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漠泽的身上,心念一动,化成了人形落在了他的身前。
他的眸子里都是痛苦,朝着我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出话来。
我知晓自己作为白拂的时候与她的情意,可是现在的我,不是九凤,也不是白拂,到底是什么,连我自己也是不知。
或许这是重生吧!
“我赐你荣耀,平安到老,无灾无难,而且也会庇护你的子子孙孙。”
漠泽张了张嘴,痛苦道:“阿拂,你知道,我并不要这些。”
我无奈道:“权且当作是你在我渡劫之时给我帮助的答谢,你会需要的。”
“我会一直记着你。”
留下这句话,我再次便会了凤形,朝着魔域大陆飞去。
我说我会记着你,那就是真的记着你。
或许你不知道,但是那仅仅一年的相知相守,却足以颠覆了我千百年的寂寥岁月,只是,我终究不是个人,定是不能与你厮守到老。
倘若可以,我情愿你忘了我,娶妻生子,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