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和往常一般,静贵妃又唤我前去,彼时的我正在棋院外的河边把玩着铜镜。
铜镜很古朴,做工很精致,但是翩寞姐姐似乎没有告诉我如何用铜镜找到我的妖灵残缺,以至于我迟迟都没有动手。所以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写一封信回去问问……
这个时候,结绮楼的宫娥直接找上了我,都不给我时间回屋整理整理,就将我给拖走了。
“小翠,这慌慌张张地是要做什么?”我两步并作三步地被她拖着走。
“娘娘唤你,赶紧的。”
“那也待我回去换身衣裳啊?”
平时的时候,我都是穿着自己的衣服,不是靓丽的女装,而是纯黑色的大袍子,因为大袍子透风,凉爽……
如果遇到贵人觐见,自然是要换回官服的。
“实在是赶时间,你这样也无妨了。”
一来二去,我和小翠已经很熟悉,所以两人私下里也就没大没小了。
毕竟,都是年龄相仿的姑娘。
可是如今,我这袍子内却是犹如真空版不着一物,这样万一在路上不小心走了光,实在也太丢脸。
我正要说,求小翠放过让我换身衣裳,却不想她率先打断我匆匆道:“五弦姑娘马上就要到结绮楼了,你今儿个得好好地为娘娘治治这个小贱人。”
小翠是个温柔娴熟的姑娘。
我以前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直到现在,我收回了自己对她的看法。
“五弦姑娘?”
我一愣,对这个陌生的名字不太熟悉。
“是呀,就是世子殿下带回来的,一心儿就要做世子妃,可是娘娘不欢喜,只要两人见面,免不了唇枪舌战……”
我一心就捕捉到了世子殿下带回来的,因而小翠之后说了什么话,我着实不太清楚了。
有一层淡淡的哀伤弥漫,他惦记的人,终于找到了吗?
小翠见我不说话,疑惑地扭头望过来:“风儿,你听到了吗?”
“啊?”我从愣神中被拉回来,有些不知所措,胡乱地点了点头,旋即发现自己并不会治人。
“可是我不会啊……”
“没关系,到时候你只要站在娘娘这边就好了。”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觉得今天的小翠实在有些反常,小心翼翼地问她:“你那么激动?难不成,你喜欢世子殿下?”
果然,我这句话犹如踩了猫尾巴一般,她惊讶地顿住脚步说:“风儿,你胡说什么呢?世子殿下是怎样的任务,哪能是我这个奴婢能喜欢的?”
我好笑地望着她,耸了耸肩道:“我就随便说说,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无疑,这让她更加窘迫了。
不过她也是个直率之人,知道我不会出卖她,半晌后,抬起头挺胸告诉我:“我其实不是自己入宫的,是世子殿下外面捡回来的。”
“可以说,我这条命,就是殿下捡的,没有殿下,我如今早就死了。”
她声音萋萋,让我想到了那一天在醉春楼,他也是买下了一个咬舌自尽的姑娘,虽然小翠可能不是这种情况下被她捡回来的,但是想来,也是这个世子殿下发善心的时候带回来的。
我悠悠地回了一句:“你们这位世子殿下……似乎很喜欢捡东西?”
“我明明是人好吗?”
小翠不依,我却反驳道:“人也是东西,这没什么好辩解的。”
她确实不与我辩解了,兴许是觉得我终究是个读书人,无论她怎么说也是说不过我的,只是又开始向我埋怨五弦姑娘:“风儿,你也知道我们静妃娘娘,她人多好啊,一般不会轻易讨厌人的。”
对于她说的这点,我持保留态度,没有应上。
“可是她却这样讨厌五弦姑娘,说明这个五弦姑娘真的是令人讨厌的。”
我觉得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不然方才说让我快点,可是却硬生生被她给拖慢了。
而且,我有义务纠正这种少女的不正当思路:“小翠,话不是这样说的。”
“你们世子殿下如此喜爱她,你们都看得到,这样针对五弦姑娘,为难的不是五弦姑娘,而是你们世子殿下啊。”
小翠抬起头,眼眸里闪烁着惊愣:“谁说世子殿下喜欢她的?”
这下轮到我愣了,旋即升腾着一抹窃喜:“不喜欢她,为何带她回来?”
“那世子殿下也带我回来了,难不成我就能做世子妃。”
好吧!
我承认小翠还是有头脑的,她的辩论足以让我无言以对,沉默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那你们世子殿下,有喜欢的人吗?”
“有!”
这一次,小翠说地很肯定,甚至有些艳羡,但是我看得出来,绝对没有任何的厌恶。
这让我想到她方才对五弦的态度,似乎出奇的不一样。
她说:“这个事情,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静妃娘娘。”
“因为这个事情,世子殿下只让我知道了。”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渍渍渍地说道:“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宫女竟然和世子还是个知己?”
小翠被我说地脸一羞:“其实那天只是碰巧。”
“风儿你可能不知道,世子殿下小时候身体不好,有高人说是因为体质不适合大漠,所以大王请了一个学士带着世子殿下从小就云游在外,大概几个月前方才回来。”
“殿下刚回来的时候很憔悴,我们都以为是因为外面风餐露宿的缘由,所以那一天,静妃娘娘亲自煲了汤让我给殿下送去,可是我到的时候,发现殿下独自一人在院子喝酒。”
“地上满满的都是酒瓶子,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后来小卓子,哦就是殿下宫里的公公,偷偷告诉我说,殿下已经喝了一天,谁的劝都是听不进。”
我憋着劲听她讲,多次想要打断她,可是都忍耐下来了,最后实在按捺不住问:“你不会趁虚而入吧?”
小翠看着我,似乎是没理解,半晌后才意识到小脸瞬间红透了,跺了跺脚背过身去:“你胡说什么呢,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哎,别别别,爱听,真的爱听。”我觉得自己有些作孽,“好小翠就告诉我吧?”
小翠别了我一眼继续说:“殿下喝多迷了眼,将我认错了,一直高兴地唤我‘小白,你终于回来了’,我不知道小白是谁,看见旁边有一团白色毛球,以为是殿下的小狗,因而走过去将它抱起来递给了殿下。”
“然后呢?”我瞪着她,因为她不说话了。
半晌后,她突然带着哭腔说:“谁知道那根本不是小狗,是一只狐狸,好凶好凶,差点就要咬我了。”
“哦……”我了然地替她摇头,“狐狸你也敢乱碰。”
心里却是想着什么时候可以见一见,白色的狐狸,听大哥说很有可能就是雪狐,如果是蓝眼睛的话,还是变异雪狐,那可是极其难见着的。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那个四面朝天的泥狐狸,我从兜里掏出来,默默地看着,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空落落的,难受地紧。
小翠好奇地望过来,看着我手中的泥人,笑道:“风儿,原来你喜欢这种玩意儿?”
我茫然地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她说:“你这个不会就是四脚朝天的狐狸吧?着实有个性,不过你怎么随着带着?”
我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就是想要带着它。”
“带着它,好像能让我安心。”
小翠无法理解我,只能默默地继续说:“后来,殿下抱着那白狐狸,跟我说了好多话,不过,我可以感觉地出来,他不是在和我说,而是在和那狐狸说话。”
我真是替她焦急,不是和她说话,竟然也听了那么多。还好那天世子喝多了,不然这丫头免不了一顿责罚。
她说:“殿下喜欢的女子叫做小白,似乎是那狐狸的娘。”
我突然“噗”了一声出来,天呐!原来这世子殿下口味那么重!
这下,我突然没有失恋的挫败感了!
“你想多了,他们应该是一起养的。所以世子殿下都称呼那狐狸为儿子的。”
我委屈地看了她一眼,方才那种话,能不让我联想非非吗?
示意她继续,她就边走边继续说:“殿下说,小白姑娘走了,连带着他的心都被带走了。只不过他有未了的心愿,不然一定陪着她。”
“走了,是哪个走了?”死了,还是只是,走了?
小翠摇了摇头不知道,更不知道世子殿下心中未了的心愿是什么,不过不管怎样……
我现在最要紧的任务,是帮着静妃娘娘治治这个叫做五弦的姑娘。
我和五弦并没有仇怨,只是奈何身在宫中,诸事皆是万不得已,届时,也还请她别怪罪我的好。
到了结绮楼,想来五弦姑娘还未到,和静妃娘娘见礼一番之后,她就开始叮嘱我:“五弦并未有品阶,爱卿无需多虑,相反,她还要向你行礼。”
她这是告诉我,万不可行礼,免得让她丢了脸面。
她继续叮嘱我:“她弹琴不错,今日个就和她下棋,你定要让她输地无脸再踏进结绮楼为止。”
她一直在叮嘱我一些注意事项,可是除了起初的之外,我都没听进去,因为此时此刻,我的注意力都在我手中的铜镜上。
翩寞姐姐没有告诉我,如何使用铜镜。
现在看来,不是她不告诉我,而是因为到了它发挥的时候,它就能自发地发挥出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