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坐落江南,多山多水,没有庭燎的大气磅礴,倒像是婉约的姑娘就这样横躺在滨江之上,滨江自遥远的西方一路向东,横穿豫州之后流入了浩瀚海,是中土大陆三大江之一,另外两大江是三江和长江,而三江和滨江两者共用一个源头,因而那最上流的源头之河也被人称为共河。
要到达姑苏城,可以走山路,也可以走水路。然而对于天生缺水的漠泽来说,我提议走水路,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尽尽地主之谊,让远方来的两位贵客欣赏一番我大姑苏城的秀丽河山。
姑苏白家不是官邸或者书香世家,我的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个行脚商人,成天来回穿梭各大国家城池,将东家的东西运卖到西家,然后再将西家的特产转卖到东家,赚取从中的差价。
最初的时候,爷爷赚的钱也就只能勉强养家糊口,要发达致富甚至购得家宅良田实属那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想想也就算了。可是我的奶奶实在也是个聪明的商人,虽然没有跟着爷爷风里来雨里去的,但是替他想了很多的行商主意。最后爷爷自己发展了客户渠道,再也不将自己运来的货物卖给那些商家了。
爷爷虽是个行脚商,但终是农民出身,没读过书,根本不可能成为那些无良商贩的对手。在奶奶的帮助下,他花时间跟踪那些商贩,确定了几家大客户。然后直接上门用低于商贩卖出价但远远高于商贩收购价的价位卖给了这些有钱的大老爷或者夫人。
而随着爷爷这样一来二去的发展,有些大门大户的小姐更是偷偷地邀请他,让他给她们带来异国的珠宝首饰衣裙,这也让爷爷大赚了一笔。
也是这番,渐渐地有了如今富甲一方的白家,而在爷爷和父亲的共同携手发展之下,如今这种贩卖已经形成了相对成熟的交易网络,爷爷和父亲也不用亲自前往大陆各地进行买卖了。
不过不管怎样,在我看来,终归是个走私家族。
而在饱读诗书的娘亲眼里,更是个暴发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娘亲从小让我学会知书达礼,可惜白家的人生来就喜欢走旁门左道。也是因此,我不得不让娘亲失望了。
小时候我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如此知书达礼的出自书香世家的娘亲会看上父亲这样的暴发户,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娘亲灌输我的思想中一直都是看不起那些商人的。这与她的选择着实相互矛盾,我曾不止一次地问父亲,当初是不是对娘亲用了硬的,逼迫娘亲不得已之下才嫁给了他,害地娘亲对我更是严苛。不管父亲是不是强来的,我都不会怪他,毕竟没有他的强来又怎么会有我呢。
起初父亲只是笑笑并不理我,可是后来发现了我的荒唐想法之后,不得不告诉我,其实娘亲那就是假正经,当初他上门提亲的时候还有另一位公子,那位公子不如父亲有钱,可是却是个实在的世家子弟,而且饱读诗书。但是娘亲却唯独选中了父亲。而原因竟然是,父亲无所事事被晾在娘亲家的花园之时,一时兴起爬了树掏了鸟窝,更没想到这是对他们的一道测试题,看看他们独自一人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按理说父亲应该被淘汰了,可是却没想到那个赏花吟诗的公子反而被淘汰了,究其原因竟是娘亲看中了父亲手里的鸟窝。也正是明白了这个理,我终于明白了娘亲硬要我嫁给那些规规矩矩的公子哥的原因。
我将它叫做互补。也就是说娘亲历来受到管束是个熟读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的女子,就是因为太规矩了,所以她爱上了不按规矩出牌的父亲。而我呢,虽然极力被按照娘亲的方向培养,可是继承了白氏基因的我实在太喜欢挑战那些条条框框,娘亲不得不一直为我寻找那些规规矩矩的公子哥,以此来束缚我。
这其实很好理解。成家成家,就是来过日子的,如果两人都是不着调地贪玩,那么家也就不成样子了。
一进入姑苏城,这些过往也就都一股脑儿地涌进了脑海,想着想着竟然再也不肯往前,蹲下身大哭了起来。以前在家的时候我还会顾及自己在哥哥面前的形象稍作矜持,可是自从离开进了陌上客栈,我似乎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也不知道妖的情绪就是如此无法隐藏,还是我确实变地任性了。
那个时候,步涯和漠泽相当尴尬地站在马路中央看着我哭,可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劝我,漠泽想了半晌才对步涯说:“兴许是饿了。”
步涯朝着另一边的酒楼努了努嘴说:“就是这般小孩子心性呢。”
一听到吃,我瞬间起身抹干了眼泪,倒不是吃止住了我哭,而是我怕继续哭下去漠泽他们就以为反正我不是因为饿了才哭的就不带我去吃了。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我们面前。
“小姐,你可回来了,阿奈想死你了。”都还未看得清是什么东西,一团鹅黄色的影子就将我整个人给揽了进去,还好虽然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人,但声音是听清楚了,不然我还以为我大庭广众地被一位姑娘给嬲了呢。
我推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阿奈是个比我还大上两岁的小姑娘,七岁的时候就来了我家,说是我的丫鬟其实与我的姐姐倒是差不多。因为白家的家宅是父亲七岁的时候才购得的,所以不论是爷爷奶奶还是我父亲,都不太习惯使用家仆,不过我懂事了之后就发现,不是不习惯,而是作为商人他们也有着商人的弊端,那就是抠门,所以根本舍不得花钱请佣人。
只是现在奶奶年纪大了,娘亲又是个大家小姐,哪能做得了苦力活,才不得不请了些老仆和佣人,而这个阿奈也是这个时候一并请的,娘亲说是可以给我解解闷,为此说服了奶奶好久才说通的。
阿奈将我请上马车说:“小姐,你不知道啊,你一离开家里都闹翻天了,里里外外掀了好几层最后看到你留下的书信之后才知道你不在家里了,于是派了好多人在姑苏城里里外外翻找,还是在看到你托人送来的家书之后,老爷他们才知道你是离开姑苏城了。”
我抚了抚额角,这滞后到差点连我死讯都无法得知的白家人果然是我的亲人,可是娘亲是个聪明人,她应该一早就知道我离开了姑苏城才是啊,于是我拉着阿奈问起了白家这几个月发生的情况,而马车也是不知不觉往白家的方向行走了去。
“小姐,其实老爷和夫人一直都很担心你,可是夫人知你性格,定是要到外面野野才会收心,虽然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可是倒也不是太过大张旗鼓。好在,您终于回来了。”
我拉着阿奈的手,许久不见着实也是想念:“那我爷爷和奶奶呢,他们还好吗?还有我, 哥哥……”
阿奈说:“他们都好着呢,就是都很想您。您知道的,少爷自小就像夫人,不及您讨老太爷和老夫人的喜爱,刚开始您不在的时候,他们都很担心您会出事。后来还是请了算命大师为您算了一卦,才安心呢。”
我抱着阿奈无力地垂下头来,这算命大师还真是好,就因为他的一卦让我的家人都不担心我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失落。不过想着马上就要见到父亲母亲,所有的阴云就都是消散了,阿奈说:“听说小姐回来,夫人亲自下厨给小姐做最爱吃的糕点呢。所以这才没有一同前来。”
我点了点头带着欣喜:“去外面走了一圈,也就母亲大人的糕点做地最好吃了,真是想念呢。一定要让漠泽和步涯尝尝,如果母亲做的不是素食糕点的话,或许小毛球也会喜欢吃。”
阿奈嘟着唇疑惑:“漠泽和步涯?还有小毛球,是谁啊?”
我一惊,愣怔了片刻,看了看马车内似乎就只有我和阿奈,顿时发出了一声狼嚎般的鬼叫:“啊——我把他们忘记了,阿奈,我们到哪了?”
阿奈掀开帘子看了看答:“小姐,我们到家了。”
我再次一惊:“啊——怎么这样,快折回去接人。”
就在马车要掉头的时候,从马车外传来了带着点清冷却似乎不太高兴的声音:“不用了,我们跟着马车已经一路走过来了。”
另外有一道声音响起:“明明家住在城东,却偏偏要走北门,这段路可真长呢,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太阳都下山了。”
阿奈听着声音拉开帘子望了望说:“小姐,马车外有一位穿着白衣的公子以及穿着灰色布衣的公子,是这次你带回来准备提亲的吗?哎,小姐,你人呢?”
阿奈转过头来自然是看不见我了,我已经从马车车窗跳了出去,一想到漠泽和步涯两人一起阴沉沉的脸色,就感觉有些恐怖,然而我的这一举一动根本逃不开他们的眼皮子,刚要偷偷摸摸溜过去,却被这两个人强行拦截:“小白,原来我们就是这样可有可无,随时可以忘记的人。”
步涯抱着胸受伤地看着我:“阿拂,你就这样不想让我见你家人吗?”
我有苦难言,还好阿奈及时赶了过来替我解围:“两位公子不是这样的,我家小姐一直都是这样,还请您们不要见怪。”
漠泽略微挑眉问:“哦,什么叫一直都是这样的?她经常带陌生人回家吗?”
阿奈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小姐从小被管地严,能离家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只是有一次小姐与夫人一起去寒山寺祈福的时候,主持大师给了小姐一个护身符。小姐很是看中但是怕给弄丢了,于是要离开的时候很是珍重地将护身符放在了马车上的箱子内,然后自己下车去了。没想到最后,小姐忘记自己也要上马车了。”
我怒目瞪了一眼阿奈,说什么不好,这种丑事也要说,果然,阿奈一说完,步涯就再也忍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就连漠泽,一向斯文的他嘴角也流露出无尽的笑意,那分明就是使劲在憋着笑嘛。
漠泽问:“那你们夫人不会也是到了家里才知道,小白她没有上车吧?”
阿奈极为无辜地点了点头,因为那一次,她第一次被罚了。
就在此时,大门被打开,迎出了白家的男女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