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使劲地眨眼看向三娘,可是三娘除了不停地喝酒以外倒也没有任何伤感的神色。眼见手中的燕窝羹已被我在故事的最开始就给一口气喝完,着实有些嘴馋,想着倒些酒进我的碗盅,却是被漠泽又给轻易地发现。我不得不想,是不是漠泽太关注三娘了,以致于总能时时刻刻地揪到我的小辫子,下一次,就是下一次,我绝对不要坐在三娘边上。
漠泽手上抢走了我顺来的酒瓶,可是眼眸却依旧看着昊天,发出清清淡淡的声音:“看来,知道你有血引珠的不止一批人,如今这是被抢走了。”
昊天紧握双手露着痛苦的悔色:“是我太掉以轻心。”可是我看着他的眼神之中明显存着杀机,我看不懂,但是下一刻我就懂了。昊天紧握成拳的手看似懊恼地拍击在石面之上,但是下一刻石桌就支离破碎,朝着八方炸开,漠泽眼疾手快,在他手落下的一刻就揽过我的手臂往上方掠去,最后停在了很远的游廊上。
我咽了咽口水心想,下一次还是坐在三娘边上吧,至少这种突发事件我还可以不冒着疼痛和被发现身份的危险。
漠泽将我留在游廊上:“你留在这里,不要往前。”
我点了点头,见到他离开,蹑手蹑脚地上前了几步。这里视线实在不好,几乎都被前面的假山给遮挡了视野,然而还未走出几步,漠泽碍眼的白衣就挡住了我的视线,他顺手提溜着我却被我一口给咬住,他一时吃痛松开,害地我直接四脚朝下摔在了地上:“你属狗的啊?”
我抗议:“我早说了我属猴。”
漠泽蹙着极好看的眉峰:“猴子能爬树,你倒是爬给我看看。”
我再抗议:“我说我属猴,没说我是猴。”
三娘奔了过来:“打搅一下。现在,能不能先停一下,那两位谁去给拦一下?”三娘的武功都在这两人之下,根本拿他们没法,这里也就只有漠泽了。我知道漠泽武功高强,但是与沈溪昊天两人相比如何,倒是拭目以待。
不过似乎漠泽贪地安静并没有想要出手的打算:“沈兄早就想跟昊兄切磋一番,如今这样岂不是更好?”
三娘急着直跺脚:“好什么呀,你看昊天招招下的狠手,昊天的武功我知道,十多年前剑术就已经炉火纯青,如今更是了得。我承认沈溪的功夫也不赖,可是到最后必定不是他的对手啊。”
漠泽摇了摇头:“我不这样认为。”
我也不这样认为,凑到了三娘跟前问:“你这是担心沈溪是吧?”
三娘噎住瞪着眼睛迷茫了好一阵:“我是担心他们俩。昊天如果下手太重害了沈溪,他的逃命中日后就又要加个星罗阁了。”
三娘说的不无道理,而且大过年的见血见剑光实在太晦气,要切磋也可以改日嘛:“我去阻止他们。”
三娘连忙拉住我:“丫头,别闹了。”
在我们说话的空档,沈溪和昊天已经过了数百招,不过看架势确实是沈溪略为逊色一些。这也不奇怪,昊天饭都比沈溪多吃了好几年,那么剑术厉害一些也是实属正常。我在心里安慰沈溪,败了就败了,不丢脸。
沈溪一剑刺出,却被昊天轻身旋转躲了过去,他连忙回过身来:“你这人实在不知趣,都说了我要什么东西会没有,稀罕偷你的东西?”
昊天脚跟缠绕着树枝,身形凌空与地面平行,冷笑地看向沈溪:“血引珠恰恰就是你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的。”说完之后,足跟重重一蹬树干朝着沈溪飞快掠去,献出无数剑影,至少在我眼里,我是看不清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或许只是速度太快,这些剑影其实都是真的。
沈溪振臂一挥,雄浑剑气掠出,而他的身形也是化为一道闪电直逼昊天,又是一个呼吸间的无数个过招,依旧难舍难分。沈溪在砍落一梨花枝引起我心疼的尖叫之后回过神冷然看着昊天:“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般稀罕什么上古剑谱吗?”
两人手中的宝剑再次毫无花哨的对碰,这一次没有在过招之后擦肩而过,而是两剑交叉胶着着,谁也不让谁。
昊天说:“我们都是剑客,你以为我不知道作为剑客的想法?”
沈溪冷笑:“那恰恰你就要猜错了。与沈某而言,如果为了美人必须舍下手中宝剑,我会毫不犹豫地将这把剑斩成两半。”
昊天眼神隐隐闪现痛苦,随后长剑一挥,身形旋转着离开沈溪的攻击范围:“无论如何,你的嫌疑最大。”
沈溪一甩宝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招定胜负吧。我败了,给你搜身又何妨?”
昊天紧握着剑道:“好!如若昊某败了,这把剑便从此留在这里。”
大赌注啊大赌注!三娘说,昊天这把剑可是茗雪山庄专门请铸剑大师铁陀打造的,铁陀那可是九州的三大铸剑师之一,虽然排行第三,但实际上说第一也不无差别。因为那第一第二两位大师听说在江湖上已经消失许久,而且从不给人铸剑,因此九州上那些顶尖的剑都是出自铁陀之手。
这个赌注不可谓不大,我见到沈溪的眼眸闪现熊熊烈火,想来搜身的代价换来一把名剑,与他而言也是值了。
眼见着他们的战火燃烧地越来越旺,似乎有火,似乎有水,他们冲击着相撞着,谁也不让谁。而这样的争斗最后只能见血方可结束。
三娘跺了跺脚抄起菜刀:“你们不知道,昊天那把剑被铁陀名为锁喉剑,意为见血封喉。此剑一旦出鞘,必须见血,不然就要食主人血方能回鞘。”
我挠了挠头听着着实悬乎,有种进入武侠小说的感觉,看向昊天难怪他一直都没有拔剑,是这个原因啊。可是这已经是决定关键的最后一刻,他自然不会继续藏拙。
漠泽依旧淡淡地笑着,我急地推了推他:“你再不阻止,就要发生流血事件了。”
漠泽答:“沈兄皮糙肉厚,不会这样就丢了性命的。”
我无奈地看了一眼三娘,眼眸里尽是询问:三娘,你喜欢的都是些什么怪胎啊?
不过漠泽说归说,就在昊天与沈溪过招略显吃力要拔剑之时,漠泽斜躺的身躯猛然一拍地面,飞一般地掠了过去,然后手腕微微使劲,将已经出鞘一半的剑柄硬是给打了回去。随后身形凌空一个打转,手腕探出挑在了沈溪握剑的手腕上,剑被打飞,但是沈溪并没有放弃,快速掠走重拾宝剑,再次开战。
漠泽的身手行云流水,潇洒优雅,我一时之间竟然是看痴了。从来没想过有人会将这种打假斗殴演绎地如此美轮美奂,我想普天之下除了漠泽,应该也就没人了。
可是即便如此,漠泽出手也挡不下杀红眼的两人,反而两人见漠泽插手很是不耐,一拳一脚迎了上去,漠泽匆匆躲过沈溪的一拳,却在躲避之中胸膛处被昊天的一脚给结实地踹中,倒飞了出去。
我咬了咬牙,跑了过去。
我想如果我强势地插进去,他们应该会收手,毕竟,我是真的不会武啊。
只是没想到因为我不会武,也低估了很多东西,比如他们在看见我的时候已然收不住手。漠泽眼中闪现恼怒但更多的却是恐惧,我不知道他在恐惧什么,我又不会死。尴尬地冷笑了两声,可是瞬间眼前光影变换,这不是漠泽,我记得漠泽明明还在离我五步开外之处,可是下一刻就被一个人抓着手臂掳走了。
纠正一下,或许我应该说是被救走了。
我迎着刀割的寒风,想要仰头看看是谁救了我,可是刚产生这个想法,熟悉的炙热感就涌遍了全身。从心口处蔓延的无限烫意通过血脉传遍四肢百骸,难受,说不出的难受。风声中,我隐约听到身后传来漠泽的声音,可是却痛苦地说不出任何话。
“你很难受?”头顶处传来询问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冰冷,但也不是如沐春风的暖意,只是普通的询问,带着疑惑,带着难以置信。
这声音我记得,是他,是步涯。
我点了点头想要谢谢他救我,可是喉咙似乎被火烧一般嘟哝不出半个字。我知道这种感觉, 这种难以言说的痛苦已经出现过了两次,可那都是因为妖灵碎片的出现。这一次,我似乎没看到任何的妖灵碎片,那为何,为何会这般难受?
漠泽的轻功很好,转眼就要追上步涯:“你要带小白去哪里?”
步涯回头看了一眼紧追不舍的漠泽,微微蹙眉,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必定甩不开漠泽,反而还会被其追上,无奈之下只能从自己的布带里掏出一枚小珠子,默默念了什么之后扔向漠泽,漠泽一不小心就中了招,顿觉浑身失力落了下去。
我不知道步涯带我到了什么地方,有些意识的时候觉着自己似乎身处在一个湿凉的地方,我想睁眼看看自己到底在哪里,怎地如此冷。结果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令人难以置信的场景。
这是一个山洞,呈圆三角,墙壁顶端一边被开了口,没有温度的阳光照进来,正好照在我身处的地方。山洞内有一个水池,可是要命的是,我大半截身子就在水池里。幽蓝清澈的山水,夏日来这里确实应该凉快,可现在是冬月里啊,我一想浑身就开始冷得瑟瑟发抖起来。
“竟然还会冷?”
我听到步涯的声音从远及近传来,他刚从洞外回来,手里拿着一只烤番薯递给了我。
我接过番薯瞪了他一眼:“当然会冷,难道你不会冷。大冬天,你来这里洗洗试试看。”我匆忙从水里爬起来,水滴沿着发,沿着衣裙不断地低落,寒风吹来,我更加冷得抖了起来。我可以想象如今自己到底有多狼狈,脸上肯定全是鸡皮疙瘩,嘴唇定也是紫色的。
这样一想,我更加不悦,看着步涯:“虽然之前我发热,你也不至于将我扔在水池里啊,现在是要冻死我啊?”
步涯挑了一处角落坐下:“抱歉,我从来没听说过会怕冷的妖。”
如果说之前还只觉着冷,现在就是如坠冰窖一般,心猛然沉到水底,我紧抱着自己有些想哭,我在想漠泽,你到底在哪里,怎么还不来救我。
这般想着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头发的水滴,掉落在了地上。
洞内,只有清晰可闻的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