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时,之桃发现自己正枕在应陌的腿上,还没来得及欢喜,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激灵坐起身来。
她环顾四周,发现二人正身处在一个又脏又臭的铁牢之中。地上满是枯草,墙上挂满了蛛网,那一阵一阵的腥臭味似乎来自墙上那些干了许久的血迹。
之桃虽整日喊打喊杀的,但哪里见过这阵仗。她强装着镇定,身体却不由自主往应陌身上靠了靠。
“没事吧。”
之桃僵硬地点了点头,用力地环着应陌的手臂,警惕地望着四周。
“不用怕,有本君在。”
应陌说着,安抚地拍了拍之桃环住自己的手。
之桃定了定神,尝试着运气,却仍旧凝不起灵力来。
“不必白费力气了。”应陌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挂在铁笼外墙上的一串珠子,“那便是天鉴珠。如今那潭水的力量虽已消散,但这天鉴珠只要近身三丈之内,你我便还是无法使用灵力。”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没了灵力,她也不过是个拳脚功夫尚佳的普通人而已,那妖修为不浅,且又有神器傍身,若是起了杀心,她又如何能护应陌和自己的周全。
突然,之桃灵光一闪:“对了,君上你可以用绝尘劈开这铁牢啊。”
“不必。本君瞧它对我们似乎并无加害之意,那池潭水,也不过是它为了保护真身,在里面施了混沌咒而已。我们不妨静观其变,看看它究竟是有什么目的。”应陌不慌不忙地说着,轻轻拂去了粘在身上的杂草。
听应陌这么说,之桃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虽然二人现在都没了灵力,但有他在身边,总感觉一切困境都可以轻易化险为夷。
应陌说完,便闭上了眼,凝神打坐。之桃见状,便也有样学样地盘起腿,闭上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是很久很久,之桃被一阵阵袭来的困意打得东倒西歪。应陌注意到身边的响动,便轻轻地将之桃的脑袋扶到了自己的肩头,接着又继续冥神打坐起来。
肚子一阵叽里咕噜的打鼓声吵醒了之桃,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感觉又饿又渴。她转脸看了看身边的应陌,忍不住开口问道:“君上,你不饿吗。”
闻言,应陌慢慢睁开了眼:“看来你平时并没有修习辟谷。”
“辟什么谷啊。”之桃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世上这么多的山珍海味,吃还吃不够呢,练那玩意干嘛。”
“所以现在本君不饿,你饿。”
之桃顿时气结,哼的一声扭过头去。
这家伙怎么这么讨厌,都这种时候了还不放过任何嘲讽自己的机会。
突然,远处响起了一阵似有似无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正在向他们这里走来。应陌立刻警惕地站起身,将一脸茫然的之桃护在身后。
“怎么了?”
应陌没有回答,只是面色凝重地望着石门。
此时脚步声似乎已经到了不远处的石门口,之桃顿时紧张起来,连大气也不敢出。
只听见一阵石板摩擦沙土的声音,门被打开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俊秀男子提着篮子走了进来。
“二位想必饿了吧,我带了些吃食,望二位不要嫌弃。”
来人说着,将篮子里一道道菜肴从铁牢底部的小口送了进来。
之桃吞了下口水,强忍着冲过去的欲望,仔细打量着来人。
此人虽身着麻布粗衣,却丝毫没有不洁之感,就连破损处的补丁都打得格外娟秀。再看他的气息,似人非人,似妖非妖,很是奇怪。
“你是人还是妖。”之桃警惕地问道。
那男子闻言,低下头微微苦笑道:“自然是人。”
“可你身上的气息……”
“可能是与若莹相处久了,沾染了她的气息吧。”
“若莹?”
“若莹是我娘子,她是个莲花妖。”
之桃微微一愣,人妖相恋这事她只在话本中见过,这么活生生的还是头一对。而且看他坦然自若的神情,似乎早已接受了那个莲花妖的身份,难道说宣州城之事他也参与了。
“二位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凉了就不好吃了。”男子说完,转身看到之桃一脸警惕的样子,不禁暗暗苦笑,继续说道,“放心吧,菜里没毒。我知道二位是天上来的神官,也自知这小小的牢房根本困不住二位,之所以如此,是有些事情还想请教二位,过来边吃边聊可好。”
之桃看了看努力堆笑示好的书生,又看了看那些香气扑鼻的饭菜,忍不住拽了拽应陌的衣袖询问。
待应陌点头应允后,之桃立马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抓起鸡腿便啃了起来。那书生见之桃饿死鬼一般的吃相,先是一愣,随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有什么事快说。”之桃狼吞虎咽地吃着,对那书生的口气虽然恶狠狠,但还是接下了他递过来的水。
“小生名为子书,宣州人士,五年前与娘子相识。她说自己是家乡闹灾,来宣州投奔亲戚,谁料亲戚没寻到,便干脆在此扎根,靠卖花维持生计。我与她一见倾心,见她一个弱女子在此处无依无靠,便萌生了娶她的念头。她当时害怕身份暴露,又不想欺骗我,便拒绝了很多次。最后一次,她终于扛不住我的死缠烂打,干脆直接现了原形。当时我真的是吓得腿都软了,站都站不住,还不小心打翻了不少瓷器物件。”说到此处,子书暖暖地笑着,有些害羞地搓了搓衣角,“娘子见我这副模样,心灰意冷转身便走。不过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让我又寻回了她。后来,我们便成了亲。可惜好景不长,没过两年,我便开始不停地咳血,娘子寻遍名医也全都束手无策。我的身子每况愈下,就在我以为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娘子突然回来说自己寻到了一位神仙,那神仙传授给了她一个可以为我续命的术法,只是那法术略有凶险,必须要在安静无人的情况下施法,于是我们便从城里搬到了这深山之中,我因为身体虚弱,这些年也就再没下过山。”
说到此处,子书的神情突然慌张了起来,声音也急促了起来:“这些年宣州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还有,天上的神仙真的会教给一个小小妖精逆天改命之术吗?这世上当真有给凡人续命的术法吗?如此有违天道的术法真的不需要任何代价吗?”
听到这里,应陌和之桃相视一望,宣州城这些年所发生的一切来龙去脉,终于被梳理开来了。
“你可知犯了杀戒的妖,只有魂飞魄散的命运吗。”应陌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虽静如止水,却让人不寒而栗。
子书闻言一怔,嘴角微微抽动着,用力攥了一下衣角。
“其实若莹她是个好姑娘,真的特别好,特别好。”子书声音颤抖着,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她以前总是说她这种低等妖精的寿命太短,所以她要好好修炼,待她修得仙身后,便会与我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她平日里连受伤的小动物都会带回来悉心医治,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害人呢。一定是为了救我才会一时糊涂,行差踏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你将我二人困于此处,想必并不只是为了证实心中猜想吧。”
应陌悠悠说着,背过了身去。
“不错,我不能再让她这么继续错下去了,恳请二位神官出手,让她不要再为我造杀孽了。”子书声音微颤,语气却异常坚定,“只是,求你们放她一条生路,不要让她魂飞魄散,哪怕把她打回原形也好。我如今恶疾缠身,若是没有她在,只怕也没有几日好活了,就当是我此生最后一个请求,求求你们答应我,求求你们了。”
子书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次又一次地用力磕着头。
之桃见状急忙冲上前去拦住了他。她一边隔着栏杆扶着子书,一边回过头,瞧见应陌无动于衷的背影,忍不住情急大声喊道:“君上,你就答应他吧。”
她竟然想让一个神去帮妖?
应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思绪又回到了那个纠缠了他数千载的崖边。那撕心裂肺的声声哭喊,飘散在倾盆大雨中的万千光屑,一切的一切犹如万千利刃,一次次地撕割着他原本刀枪不入的心。
“君上。”
应陌转过身,怔怔地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若这次依你所愿,结局是不是真的会有所不同。
“君上?”之桃被他这一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惊慌之下差点松开了扶着子书的手。
“本君答应你。”应陌的话掷地有声,神态也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只是若她仍旧不知悔改,那就休怪本君手下无情了。”
“多谢神官,多谢神官!”子书闻言激动异常,若不是有之桃拦着,只怕是要磕头磕死在这里。
“别神官神官的了。”之桃有些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他是应陌,天界破军星君,我是他手下打杂的,我叫之……落葵!”
之桃猛地一愣,急忙改口,随即拼命装咳掩饰。
应陌自相识以来就从未叫过她的名字,日子久了,便忘记了自己叫落葵这个设定,差点就说漏了嘴。她心虚地偷瞄了一下,见应陌的神情貌似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你二人闪开些。”
应陌说着,随即唤出绝尘,随手一挥,只见一道寒光凛凛的剑气呼啸闪过,牢门瞬间化作一滩铁砂。
之桃见此,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伤。
应陌收起绝尘,抬头望着墙上的天鉴珠:“凡人,你身上可有什么贴身之物。”
“有有有,这钱袋便是我娘在世时缝给我的。”子书方才从天界神威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从腰间取出钱袋。
“你去将墙上那串珠子取下来,再用你的头发绑在那串珠子的末节,放进钱袋里。”应陌说这,指了指墙上的那串天鉴珠。
子书闻言,连忙按应陌所说一一照做,丝毫不敢怠慢。
当子书将绑了发丝的天鉴珠放进钱袋的一瞬间,之桃立马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舒畅感。她心中一喜,凝力于指尖,那熟悉的温暖感立刻扩散开来。
这能克制仙魔灵力的上古神器,竟会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封印,想必这便是三界之间的相生相克的玄妙之处吧。
应陌走出铁牢,将封印好的天鉴珠收入了袖中,接着随手一挥,子书额头上的伤口便立马痊愈了。
“多……”
“那莲花妖现所在何处。”应陌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子书正要张口的感谢。
一提到若莹,子书的眼神立刻暗了下来:“每天这个时候,她都会去山上采些果子,算时辰,差不多也该回家了,这就让我为二位引路吧。”
之桃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心疼。
这世间有几人能看淡生死,更何况是一对这么恩爱的夫妻。换做是她,肯定也舍不得死。
“放心吧,别看他冷冰冰的,但既然答应饶她一命,就一定不会食言的。”之桃上前拍了拍子书的肩膀以示安慰。
子书硬挤出一丝笑。他自然是相信眼前的这位神仙的,只是想到今日之后便要与娘子天人永隔,不禁悲从中来。他偷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应陌和之桃来到了他和若莹居住的山间小屋。
这小屋虽是破旧简陋,但一切摆设皆是井井有条、干干净净,想必这里的主人定是十分爱惜这里的吧。
三人在屋里等了一会,没多久,四周的妖气便越发浓重,定是那莲花妖回来了。
“相公,快看我采到了什么,又香又甜的梨子哟。”
刚进院子,若莹便兴高采烈地喊着,全然没有发觉屋里的异常。待她推门进屋后,见到被她关起来的两个天界之人竟与自己的相公在一起,不禁大惊失色。
“娘子。”子书哽咽着,冲上前紧紧抱住了她,“你太傻了,为什么要为了我这个短命鬼放弃修仙的机会,不值得的。”
若莹听到这话,便知道一切都瞒不住了。面前的这一神一仙,自己是万万打不过的。她死不足惜,可子书该怎么办,没了那些精元的喂养,他活不了多久的。
“娘子,娘子你快跟二位神官认错,他们已经答应我不会取你性命,只要你诚心认错,他们会放你一条生路的。”
若莹心中一暖,不禁莞尔。
这个傻相公,自己都小命难保了,还想着为她求情。
“你笑什么啊,快点认错啊,你好好认错,他们一定会从轻发落的。”见她不为所动,子书急得快要哭出声来,“娘子,我求求你了,快点认错,我不想看到你被打的魂飞魄散,求你了,快点认错吧。”
“傻相公,你哭什么。”若莹咯咯地笑着,拿出手帕仔细地拂去子书的眼泪。
“娘子,你不要哭。”
听到子书的话,若莹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她舍不得,她还想继续听他念那些不知所谓的酸诗,还想看他被野果里的虫吓得满屋跑的样子。她还想这一世,下一世,再下一世,生生世世地和他在一起。
突然,若莹面色一凝,四周顿时杀气四溢,她将指尖凝妖力为利刃,向应陌刺去。
就在利刃快要刺到应陌喉咙的瞬间,若莹被重重地打倒在地,当场口吐鲜血,妖气弱到几乎无法感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用说子书,就是连之桃都没有反应过来。
待二人回过神来,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了,若莹已气若游丝,眼看就要化为飞灰。
“娘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答应过只要你认错就饶你性命的啊!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子书此时大脑一片空白,他已经忘记了该怎么正常说话,只能靠喊来发声。他恨,恨自己无能,要靠娘子来救,更恨自己甚至都没能力护她周全。
之桃见状,急忙上前查看。可惜,若莹的妖丹已被震裂,如今当真是回天乏术了。
她气应陌下手太重,更气若莹如此不知好歹,竟对他们起了杀心。
若莹伸手想摸摸子书的脸,却怎么都用不上力气,子书见状,急忙握住了她的手。
“傻相公,你要是死了,那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她说着,艰难地扭过头,祈求地看着应陌,“这位神官,请原谅小女子方才的无礼。如今我妖丹已碎,只求仙官慈悲,用我的百年道行为我相公续命。”
应陌心头猛地一紧,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所以你故意激怒本君,就是为了让本君杀了你,这样你的夫君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承下你的百年修为,脱胎换骨,保住性命是吗。”
“对。”若莹的表情平静且坚定,“其实我自始至终从未害过任何性命,只是取了他们十年的精气,来为我夫君续命。能不能看在我罪不至死的份上,答应我这最后的请求。”
“我不要!”子书激动地大喊道,“我不要你的修为,我只要你活着!”
“傻相公,你若不要我的修为,那我岂不是白死了。”若莹此时再也克制不住,眼泪似是断了线般,“好好活下去。”
话音刚落,若莹的身体便化作灰烬般片片飘散开来,门口的风轻轻一吹,那片片的灰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未在这世间出现过一般。
应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凝气,护住了那缕差点消散的灵魄。
子书悲痛万分,他怔怔看着风去的方向,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应陌没有给他悲痛的机会,大步走上前,不由分说地便将若莹的修为输进了子书体内。
“你住手!我要和她一起死!”
“人和妖本就是错,你何必如此执着。”应陌气愤地用力甩了下衣袖,随即转身走到桌边坐下,端起桌上已然凉透的茶,愤懑地饮了一大口。
“若你有机会爱一场,便不会再问我如此可笑的问题了。”子书瘫坐在墙角,眼中黯淡无光地默默流着泪。
应陌无奈地摇摇头,张开了一直紧握的左手。
只见一片如冰雪般晶莹的花瓣缓缓升起,在他的手心上静静地散发清香。
“这是?”之桃欣喜地凑上前仔细地瞧了瞧,若她猜的没错的话,这片冰莲花瓣便是若莹留在这世上的唯一缕残灵。
原来,她原本是如此晶莹剔透的颜色啊。
子书原本心如死灰地垂着头,但当他闻到了熟悉的花香时,立刻激动地连滚带爬地冲到应陌身边。
“这是那莲花妖的残灵。”应陌面无表情地说着,随后竟将那花瓣随手一扔,吓得子书又立马连滚带爬地接住。待确认那片冰莲花瓣没有损伤后,他这才嘿嘿地乐出了声,小心翼翼地护在了怀里。
“此残灵需每日以卯时的莲花露水养护,待九九八十一天之后,方可重生灵识。”
应陌说完,便站起身,目光未在子书身上有片刻停留,只是一直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朝霞。他微微转头看了下身旁的之桃,轻轻摆手示意让她牵住他。
随后,二人便立刻乘风而归,回到了摇光宫。
之桃见子书若莹二人终成眷属,原本心情大好,想跟应陌聊聊方才的事情,却见他始终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一回寝殿便锁了房门,将她关在了门外。
之桃被应陌的反常搞的一头雾水。她如今特别想找个人聊聊方才的人界见闻,既然应陌不理她,那不如去找白泽聊聊,正好可以问问他这个万年老东西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人妖相恋之事。
心动不如行动,之桃立马啪嗒啪嗒地跑到后院去寻白泽。
此时天刚蒙蒙亮,白泽还在呼呼大睡。一阵叽叽喳喳的吵嚷声将他吵了起来,他心情不爽地睁开眼,果不其然,又是这个不消停的小祖宗。
“小白小白,这两天我和应陌去了人界,真的是太刺激了,你想不想听,我跟你从头说说。”之桃兴奋地捧着白泽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
看着她满眼的兴奋,白泽便知道,这把又逃不过了。
过了很久很久,大概有天地混沌初始那么久,之桃终于眉飞色舞地讲完了这段人界的见闻。
白泽敷衍地附和着,忍不住打了第三十七个呵欠。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的荡气回肠,有情人跨越三界隔阂,终得厮守。”之桃一脸陶醉地望着天空,见白泽久久没有回应,便猛地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他。
“是是是。”白泽被她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冷颤,此时若是不顺着她说的话,恐怕会被她活活咬死。
“小白,你活了这么久,有没有见过这种人妖相恋的啊。”之桃说着,一脸八卦地把脸凑了过去。
“没有。”说完,白泽顿了一下,又悠悠地开了口,神情却变的有些奇怪,“不过我遇到过神和魔。”
“神和魔?”
听到这个搭配,之桃立马便想到了她和应陌,不由得心里紧了一下:“结果呢?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白泽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移开了视线:“人和妖都难得善终,更何况是神魔。”
听到白泽的答复,之桃的胸口像被重物狠狠压了一般,久久缓不过气来。
“那,那一定是他们两个不够坚定才会被拆散的,若是一心想与对方厮守,无论什么困难都是可以克服过去的。”
“你还是太年轻了。”白泽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初他俩为了能在一起,把三界搞得是鸡飞狗跳,但最终,还是逃不过双双殒命的下场。”
“双双殒命……”
“天魔两界自混沌初始,便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如今魔界与天界的相安无事,已经是两界最大的让步,终有一天还是要兵戎相见的。若当真走到这一步,你身为魔界魔帝应当如何,应陌身为天界战神又应如何。你要知道,神魔相恋,你们魔界可能不会在意这些,但对天界来说却是奇耻大辱。天界向来都是自诩正道,他们又怎么可能容忍你们魔界的妖人玷污了这天界的大道。”
白泽的话,将她心底的那丝侥幸毁得一片狼藉,她从未想过神和魔在一起竟是这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却一定要牵扯上整个三界。
她半晌没有说话,随后突然一言不发地向应陌的寝殿跑去。她决定要当面问问应陌,是不是神和魔在他眼里也是那么的天理不容。
白泽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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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应陌的寝殿门口,之桃悬着原本打算敲门的手,始终没有勇气敲下去。若是他也认定神魔有违天道,那她今后又该如何自处。
正在她在门口犹豫不决时,屋里的应陌突然开了口:“进来吧。”
既然已被应陌察觉,如今已是退无可退,便干脆心一横,推门走了进去。
“那个……”之桃心虚地低着头,一边又悄悄地抬眼观察着他的反应,“君上你看,若莹和子书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如今二人得偿所愿,得以长相厮守。既然人和妖会有善果,那你觉得神和魔呢。”
应陌闻言,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一股无名的怒气猛地冲上脑门,气的他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你再说一遍。”
应陌眉头深锁,脸上的冰冷让人不禁退避三舍。
之桃从未见过应陌对她如此动怒,一时之间呆在原地,哪里还敢再说一遍。
正当之桃以为他要大发雷霆之时,他却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满脸的落寞甚至无法在之桃面前有所遁形。
“你……还好吧。”之桃鼓起勇气,试探着慢慢向他靠近。
应陌垂着头,无力地摆了摆手:“罢了,神也好,魔也罢,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之桃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应陌。
若莹和子书的事情,她其实早就看出应陌本无意出手相助,甚至对他们还有些许的敌意。虽说最终还是出手救了他们,但总感觉是有违他的本意的。方才的那一问,原本还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结果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回答。
“你过来。”应陌淡淡地说着,抬起头望着之桃。
之桃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但还是乖巧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应陌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端详她的眉眼。哎,除了这双眼睛还有点她父亲的影子外,其他的地方都和那个魔界妖女一模一样,真是该死。
“好了,去把八大神咒抄五遍,抄不完不准吃饭。”应陌说着,起身便走。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把对那二人的气恶意报复给之桃有些心虚,应陌的脚步显得格外的急促。
刚走不远,便听到之桃杀猪般的哭腔,不禁心情大好,心中千年来的郁结似被瞬间解开,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