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当凤璋宸手中的鼓槌最后一下落下来，巨大的鼓声竟然将大殿顶上的金瓦震落在外面的地上，摔成碎块。
大殿之上的人只觉得头昏脑涨，耳朵里一片嗡嗡声，甚至有好几个老大臣撑不住都哭了。
而随着最后一声鼓声响起，墨青衿手中的长剑脱手，直端端的朝着李菁瑶的胸前扎去。
李菁瑶下意识的一翻身避开，承影剑深深地没入她身后的红色柱子将近一尺。
如果她没有来得及躲开的话，那把剑已经把她扎了个对穿了。
“抱歉，手滑了。”墨青衿走过去，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随后拔出插入柱子里的长剑，收剑回鞘。
李菁瑶气得面色发青，墨青衿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就算是手滑了，怎么这把剑不刺向别人，偏偏刺向她？
“青青你看，他们都感动得哭了。”凤璋宸看着那几个在偷偷擦眼泪的大臣，微笑着摘下墨青衿耳中的布球，又把自己耳朵里的布球也取下来扔在地上。
那群眼泪汪汪的大臣：“……”不敢动，真的不敢动。
凤骜的酒意早就被凤璋宸的鼓声惊散了，此刻别说是继续耍酒疯了，他就连转头去看旁边的姜太后的勇气都没有。
“世子妃的剑舞果然是举世无双。”凤骜干笑一声，“太后已经让人将碧霄宫收拾妥当，不如世子和世子妃先去歇息？”
凤璋宸淡淡的点点头：“那臣就告退了。”
说着，笑眯眯的丢开手里的鼓槌，转身便带着墨青衿和织雪离剑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直到他们一行人的背影都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才有大臣不满道：“如此尊卑不分！”“世子夫妇太过嚣张了，完全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皇帝冷笑了一声，这话怎么不当着凤璋宸的面说？
“皇帝今天喝多了酒，早些休息吧。哀家也倦了，先回去了。”姜太后脸色很不好的让身边的宫女扶起来，她的耳边到现在都还有嗡嗡的声音。
“儿子恭送母后。”凤骜起身道，只是姜太后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臣等恭送太后。”大殿上的大臣黑压压的跪下去一大片。
凤骜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那群大臣，转身走下龙椅宝座。
“陛下，今儿您想宿在哪位娘娘宫里？”虽然知道自己问这话很有可能会得罪皇帝，但是福禄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凤骜顿了顿，忽然看到站在下面犹自有些惊魂未定的李菁瑶，便指了指李菁瑶：“去安贵妃的永福宫。”
殿内，张乾看着皇帝离开，终于是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
“乾儿。”忽然，张乾的父亲张曙光把他叫住了。
张乾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的父亲。
张曙光如今已经年逾五旬，却依旧精神矍铄，看上去很是健朗。
他走到张乾面前，回头看了凤骜一眼，再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露出一抹了然：“你是不是对皇上失去信心了？”
张乾闻言，顿了顿，还是没有忍住自己心里的话：“父亲，你也看到了方才陛下的所作所为，他既无智谋，亦无韬略，连忍耐都做不到，儿子实在是无法辅佐圣上！”
张曙光闻言，缓缓的摇摇头：“乾儿，你随为父来。”
张乾看着自己年迈的父亲，不明所以的跟着他出了皇宫，停在了宣武门前面。
“六年前，你高中文武状元，状元打马街前，你便是从此门入宫的。”张曙光指着宣武门缓缓开口，“那时，你尚有凌云之志，说你誓要为天下万民请命。”
张乾顿了顿，颔首道：“儿臣，不敢忘。”
“当年，为父因触怒先帝，也是由此门被逐，贬斥到凉州做了个知府小官。”张曙光忽而又笑了笑，“或许那时候赶着来落井下石的同僚都未想到，我如今尚能入内阁，成为阁老。”
“父亲有济世之才，当得如此尊位。”张乾又道。
张曙光却笑了：“错了，这普天之下，有才之人何止万千？其中不乏有才能入驻内阁的人才，光有济世之才，无非是做一个清廉正直的官员而已，造福一州一府的百姓便已是尽力。”
“父亲的意思是？”张乾愣了愣，下意识的追问道。
“当年我便是因为开罪先帝的宠臣郭轩，而后来我能回京，并非是我在外治理州府有方，而是因为我派人给郭轩送了礼。”张曙光淡淡道。
此言一出，张乾便愣住了。
他的父亲张曙光，内阁阁老兼任礼部尚书，清名在外，最大的功勋便是斗倒了当初的奸佞郭轩。而今听了他父亲亲口承认当初的所作所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曙光笑了起来：“怎么，是不是觉得你的认知被颠覆了？”
张乾不敢说话。
“乾儿，记住了。你想要达到目标，就必然要磨去自己身上的棱角，唯有圆滑世故的人，才能够在这官场之上长长久久。”张曙光语重心长的告诉自己的儿子。
“当然，虽为圆滑，到底也要坚守底线，这样才不至于走到了最后，却忘记了你出发的初衷。坚守初心，方得始终。”张曙光拍了拍身上的积雪，“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张曙光坐上了自己的轿子，独留下张乾站在宣武门前面发呆。
碧霄宫，是皇宫之内的七大主宫之一。
宫殿前的雪都已经被清扫干净，露出平整的白玉地面。
屋檐上厚厚的积雪遮住了金色的屋顶，屋檐下挂着一排暗红色的宫灯，在风中缓缓摇动。
推开宫殿大门，里头已经烧起了暖洋洋的地龙，屋子里面温暖如春。
乳娘已经被安置在偏殿里头，墨青衿和凤璋宸两人去看了一眼，孩子已经睡着了。
“青青，明天我就带你回去看看岳母吧。”回到正殿，沐浴更衣后，墨青衿却不急着休息，而是坐在书桌前面开始执笔写家书。
凤璋宸给她肩头披上一件不大厚重的外衣，在她对面坐下来，往书信上面扫了一眼：“给墨昀写信呢？”
墨青衿微微颔首，她只写下了小昀两个字便又搁下笔：“罢了，等明日见了墨妧再写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