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席慕宇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一幕,心情陡然低迷。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说,“看来,心情也不见得好到那里去嘛!撇下我,一个人去旅行,不是应该心情很好才对吗?”
慕容敏话中带刺。
一周之前,席慕宇换了一辆新车,为了庆祝,他决定驱车去南方诸州旅行——五月份正是南方鸟语花香,最美丽的季节。慕容敏很希望同行,被席慕宇婉言拒绝了,因此心里一直有个疙瘩。
回头瞥了慕容敏一眼,目光淡淡的,不辨喜怒哀乐,什么也没说,继续开车。
装酷!
慕容敏更来气了,嘴下不留德,“让女人流泪的家伙!总有一天要受到老天爷的惩罚!”
席慕宇并不生气。
慕容敏一贯是这么对他说话的,生气?——生不了那么多。
轻松一笑,带点玩味,“非得这么对我说话吗?这么说,你心里真的好受吗?”
慕容敏不出声。
其实挖苦席慕宇,刺痛席慕宇,她心里真的不好受,真的很痛。但她依然不想改变心意——她恨他无视她的真心。
“咳——!”席慕宇叹了一口气,说:“那好吧!真是那样,就请继续吧!我是男人,无所谓!”
“装什么酷!”慕容敏不屑地说。
席慕宇无奈地摇头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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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开进了哈佛医学院教学医院的大门,在妇产科住院部的大楼下停好车——慕容敏是学妇产的,在妇产科的住院部上班。
席慕宇在神经外科住院部上班,同时兼在特纳教授的实验室进行中枢神经系统修复的研究工作。现在,席慕宇所研究的CNS----repair----agentⅠ,(中枢神经系统修复剂第一代)简称CNS-Ⅰ已经进入临床试验阶段。为此,席慕宇花了三年的时间,也耽误了婚期,招来了家人和未婚妻的不满。
修长的双腿挺拔帅气地迈进电梯,顿时,视线纷纷聚焦在他的身后,压抑的惊叹和窃窃私语随之而来。
迈出电梯,席慕宇直接走进特纳教授的办公室——为期一周的旅游期间,有关于临床试验的具体事情都是教授帮着他处理的。
垂目,快速地翻阅着教授递给他的资料和自愿接受药物试验的患者的病例,资料显示:结果不错,这让席慕宇更有了信心。
席慕宇接着往后看,看到一串陌生患者的名字,数了数,“新增加了十个自愿者?”席慕宇很高兴地问——药物的临床试验必须达到一定的人数要求,才能通过药检。
特纳教授微笑着点点头。
“谢谢教授!”
“哈哈哈!”特纳教授豪爽地笑起来,“好了,公事说完了。你还没有去领公民纸(公民证)吗?移民局已经打过很多次电话来了。”
席慕宇一笑,“有时间的话,下午就去。”
“现在你拥有中美两国双重国籍,你可以自由地飞来飞去,对你的研究会有好处的。”
“我也这么认为。”席慕宇笑着,对未来充满憧憬。
作为医生,上午是最忙的,会诊,查房,还有手术,临近十二点,席慕宇都没有机会喘一口气。
好不容易静下来了,席慕宇立即想到了克里,不知他怎么样了。
席慕宇来到楼下心脏外科,克里的酒劲好像还没有完全过去,浑身都是软弱无力。
“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席慕宇接过克里递过来的咖啡,问。
“今天早晨。”
酒吧里,克里与那个叫May(梅)的妓女拥吻的情景在脑海里闪过。席慕宇多少猜到了一些,这种事对于克里来说,正常得像吃饭。虽然席慕宇至今无法认同,但已经不像刚来美国时那么敏感。
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它不妨害他人。这是席慕宇在美国学会的东西之一。现在,许多过去无法接受的事情,席慕宇都能以包容的心态重新看待,理解,甚至接受。
“干嘛喝那么多酒?”席慕宇多少有些埋怨,关切之情不觉地流露。
见克里没有出声,席慕宇又说,“你很反常耶!还有事没告诉我吧?”
克里舔了一下嘴唇,喉结动了动,挣扎了好久,才说:“玛丽安……要结婚了。”
席慕宇也着实一惊,心想:这么快!女人真是可怕呀!但是这话若出口,无异于火上浇油。
“什么时候?”语气很随意。
“明天。”也淡而化之。
“明天?”席慕宇又是一惊,问,“昨天是来送请柬的?”
“嗯!”克里低下头,神情很颓废。
在感情方面,克里一直是很潇洒的,席慕宇第一次见他如此放不下。
克里是不相信爱情的人,他常说爱情其实就是欲望,不同的是,有的是肉欲,有的是物欲;克里又是坚信爱情的人,与克里交往过的女人中不乏缠着他结婚的,但他常说没有心灵的撞击,他绝不会踏上红地毯。克里对席慕宇说,他从十二岁开始寻找爱情,二十年了,一直在失望。
席慕宇忽然觉得克里其实很可怜。
“明天……你去吗?”席慕宇的声音很沉。
克里抬起头,哀怨地看着席慕宇,那表情让人看了不由会心酸。
“你陪我去好吗?”少有的显出软弱的一面。
席慕宇没有立即表态,他觉得那种场合见面,只会破坏气氛,影响心情。
见席慕宇犹豫不决,克里误会了,说:“明天上午不是可以休息的吗?”
席慕宇点点头,“好吧。”
当天下午,哈佛医学院运动场上,一场师生混打的篮球友谊赛正在进行中。
看台上,师生混坐在一起,他们兴致勃勃,不断地呐喊助威。
场外,慕容敏正和同学们为退下场的师生分送饮料和水,得了空,她就坐在看台上,目光始终追随着席慕宇,为他的精彩投球而雀跃,为他的失误而沮丧。
抓住空档,克里用胳臂肘捅了捅席慕宇的腰,示意席慕宇往看台上看。
席慕宇并不抬头,只是轻“嗯!”了一下,表示自己早已知道。
“太冷酷了吧?怎么也得给个酷酷的微笑呀!”克里小声说。
“给她希望,那才是冷酷。”他不想给她眉目传情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