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了许久,风青玄最终还是将千雪映被抓的消息告诉了千宁华,一起跟去的还有樱雪疏。
倒不是说风青玄和樱雪疏的关系好到了形影不离的境地,而是樱雪疏觉得,既然千宁华是千雪映的父亲,就一定知道她的身世。既然风青玄现在不告诉他,从千宁华那里能够听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所以,当夜幕降临,一袭黑袍的风青玄和一袭白袍的樱雪疏敲开了千宁华的家门。见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千宁华明显愣了一下,特别是在看到樱雪疏的时候,瞳孔剧烈收缩,但很快恢复,将两只鬼请到客厅。
“鬼王殿下,这位是……”千宁华并没有先问风青玄找他有什么事情,而是将目光转向樱雪疏,神情带了几分悲痛。
悲痛?樱雪疏皱眉,不知道千宁华这反映是什么意思。
“这是樱雪疏,樱氏一脉的年轻一代。”风青玄开口。
对于鬼界,曾经身为天师的千宁华还是了解一些的,再加上……所以风青玄一说到樱氏一脉的时候,他的脸色就有了细微的变化。千宁华再次看看樱雪疏的脸,最后迟疑的问了一句:“是……柔儿的……弟弟?”
柔儿?
樱雪疏再次皱眉:这个人类男子到底是谁,怎么对自己的姐姐称呼如此密切?
“嗯。”风青玄点头,然后脸色严肃起来,“千镇长,今天我来是想通知您,千雪映也被王雨抓走了。”
千宁华还没从见到樱雪疏的震惊中缓过来,再次受到刺激,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风青玄深吸一口气:“千镇长,对不起,千雪映被王雨抓走了。”再次重复了一边,他的心里已经带了满满的愧疚。
本来是一起去救凌宇皓的,结果人没救出来,反而又搭了一个人进去。不仅如此,就连那个假冒的凌宇皓他们都没看出来,两个鬼界最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鬼将人抓走了,说出来都讽刺。
风青玄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有条件的吧?”千宁华的声音带了几分沉重,“又是青迷镇为代价?”
记得凌宇皓被抓的时候,条件就是不准阻止王雨的一切行动,现在千雪映被抓,条件又是什么?只是希望条件能够简单一点,最起码,不要让人难以抉择才是。
风青玄再次深吸一口气,看着千宁华严肃的开口:“千镇长,这次的条件是两个。第一,在青迷镇和两个人之间二选一。如果选青迷镇,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但如果要是选他们两个人,就有第二个条件。第二个条件是,在凌宇皓和千雪映中间,选一个,一生一死。”
说着这几句话,风青玄都觉得这太过残忍了。
就是说,不管如何选择,都是要死人的,唯一的不同就是,活下来的人不一样。
千宁华的身子忽然一颤,脸上瞬间带了几分沧桑:“竟然又是这样的选择……竟然又是这样……”就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他深深叹口气,眼眶慢慢红起来。
“千镇长,您……没事吧?”风青玄虽然性子冷淡,但是却觉得千宁华的情绪似乎压抑了太久,再加上他是千雪映的父亲,自然比较关心一些。
千宁华把头深深的低下来,双手抱头,手肘撑在膝盖上,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他无声的落了几滴泪,最后低低的叹口气,用手背将泪水拭干。再抬头时,眼眶通红,带着几分疲惫。
千宁华的目光先是落在风青玄的身上,然后缓缓看向樱雪疏,又叹了一口气:“唉,罢了,你姐姐的事情,你也有权知道。”
姐姐……?
樱雪疏一直淡漠的脸上忽然露出几分激动:“你认识我姐姐?那你知道她在哪里是吗?她……没有死对吗?”他上前几步,和千宁华距离很近,妖冶的粉眸里满是光芒。
千宁华愣了一下,凄凉的摇头:“果然很像……”然后闭上眼睛,“柔儿她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樱雪疏激动的目光就缓缓淡了下去,最后变成了绝望。
忽然,樱雪疏再次抬起头,已经带了几分敌意:“你是人类,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还有,千雪映那个女子到底和我姐姐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你杀了我姐姐!”说着说着,手中已经凝聚出樱花花瓣,看起来似乎想要杀掉千宁华。
千宁华凄惨的笑笑,看着樱雪疏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没有杀她,可她……因他而死。
这段记忆实在太过惨痛,所以千宁华宁愿自己不要想起来。但是樱雪疏来了,他是来找他姐姐的。他不能那么自私,而且,他已经逃避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就不能去面对?
风青玄一把拉住樱雪疏,全身的气势也展开:“樱雪疏,事情都还没弄清楚,你要杀人吗?”每个字都带着严厉的质问和寒意。
杀人?
樱雪疏恍然清醒,瞬间恢复了淡漠清疏的样子,不再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千宁华,带着几分审视。
千宁华轻叹一声,缓缓说起了那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在千宁华十八岁那年,偶然遇到了偷偷溜出鬼界的樱雪柔。当时的他虽然是一名天师,却对鬼没有太大的厌恶和偏见。再加上樱雪柔绝美的容貌和清冷的气质,他瞬间就被吸引了:原来鬼并不都是丑陋的,还有如此绝美的鬼!
似乎是樱雪疏对人界有太多的好奇,所以他们两个就这样相识了,虽然只是秘密的。
当时的千宁华也住在青迷镇,只不过当镇长的并不是他,也不是他的亲人,而是一个法术很高的天师。
青迷镇的百年大劫要到来的时候,千宁华已经二十岁了,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他和樱雪柔相识相知,并慢慢相互喜欢,最后确定了关系。只是,因为千宁华太清楚和自己一起的天师对鬼有多厌恶,才不得已隐瞒了这个事实。
百年大劫到来,鬼怪肆虐了青迷镇,人人自危,每天都会有数不清的人死去,血腥的味道蔓延了整个青迷镇。镇长和镇子里的天师每天都处于除鬼的忙碌中,只是鬼怪太多,天师太少,根本忙不过来。
在这种人心惶惶的焦躁中,这些天师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衷,见鬼就灭,已经处于疯狂的边缘。
千宁华看在眼里,对樱雪柔的安危感到担忧,叮嘱她回到鬼界去再也不要回来,现在太危险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果然都没有再见到她。
正当千宁华以为樱雪柔听话的回去了的时候,一个法力高强的天师在黎明捉回了一只鬼,他愣住,脑子“嗡”的一声就变成了空白,他太明白鬼被天师抓住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记得当时,千宁华疯狂的质问她为什么回来,可是樱雪柔只是笑,却不说话。
因为樱雪柔法力太过高强,镇长集结了镇子里所有的天师,准备灭了她。千宁华自然是不同意,以死相逼,挡在她的面前。而樱雪柔只是摇头,说她本来寿命就不多了,现在救她没有任何意义。
千宁华怎么肯,死死的护住樱雪柔。
镇长看着倔强的千宁华,最后扔出了两个抉择,让他们去选。给千宁华的是:青迷镇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和樱雪柔,只能选一个。给樱雪柔的选择是:千宁华和自己的命,只能选一个。
千宁华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杀了樱雪柔,后来他才知道,这群天师已经到了看到鬼就分外眼红的地步,根本就没有了任何理智可言!
千宁华当时愣住了,他不知道如何选择。樱雪柔,他不愿意她死,而青迷镇成千上万条人命,他……也不愿意他们死掉。
最后做出选择是樱雪柔,她缓缓站起来,纤细的手抚上他的脸:宁华,你要好好活下去。我希望有一天能够看到人鬼和平相处……然后就迎向了天师们的剑光。
樱雪柔是在千宁华的怀里闭上眼睛的,临死之前,她伏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宁华,我们的孩子出世了,在我们经常约会的地方,你要好好抚养她长大。她完全继承了樱氏一脉的力量,我把力量封印了。但是……若孩子有生命危险,封印自然会解开……”
“孩子叫……千雪映,我用我们樱氏一脉的命名方式取的。如果有一天,封印解除,她在樱氏一脉就叫,樱雪映……”
樱雪柔在他的怀里说了很多很多,直到永远闭上眼睛,化成樱花消失……
千宁华最后才知道,他们樱氏一脉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完全继承血脉力量的鬼,活不过二百岁。也就是说,按人界的算法,活不过二十周岁。
“所以,千雪映是我和柔儿的孩子,你们猜的没错。”千宁华重重叹口气,将这个故事收尾。
触动最大的还是樱雪疏,他已经泪流满面,最后猛地站起来,恨恨的看着千宁华:“都是你的错,都是你!如果你当时能够选我姐姐,我姐姐就不会死,都是你的错!肮脏的人类,无耻的天师,你们都是不应该存在的,这个青迷镇,你们人类没有资格涉足!”
樱雪疏撕心裂肺的喊着,身上泛出粉色的光芒,妖冶的粉眸颜色深了几分,银白的发丝无风自动,清疏而精致的面孔已经带了几分扭曲,樱花花瓣开始狂舞,将樱雪疏整个人包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