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明瑶还是强颜欢笑，假装冷静地问道：“皇伯……您对明瑶宽容慈祥，这两年如同我的衣食父母，已经做得很好了。”
皇上痛苦地点点头，看着摊在书桌上的阵亡通知，折叠起来，递过给明瑶，道：“瑶儿，看看吧。”
明瑶走上前，手一抖一抖，好不容易拿起来，翻开一看……
“沐氏将军沐萧不甘投降，拼死抵抗……阵亡。”
明瑶整个人都僵在那里，视线已经被泪水遮挡，开始模糊了。
自己身上的红裳没披多久，就又要落下了啊。
“不久后，这个阵亡通知……应该就会到沐家了。至于要先给他们心理准备，还是先隐瞒着……瑶儿，你自做打算吧……”
皇上看上去也很悲痛，毕竟打败了战，还失去了一名爱将。
“瑶儿……其实你夫君沐风然已经秘密管理了朝廷的军队很久了。朕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在沐萧将军生前，让他知道这件事情，让他为自己儿子感到骄傲。朕这次决定，以追封沐萧将军和加封沐风然的名义，来同时接管沐家军和他在朝廷的工作。这段时间，他会很忙。你就在家好好安抚沐夫人，成为他的贤内助吧。一切都是缘分啊，沐萧将军阵亡的那个地方，居然是南塘……”
原来是这样。
难怪……
自己当年看到沐风然有半只虎符。
他隐藏得那么严实，愣是连沐萧都不知道。
想不到外人眼里吊儿郎当的京城第一美男，居然是手握了半只虎符，默默管理了朝廷军队那么久的沐风然。
明瑶故作镇定，道：“那瑶儿就谢过皇伯了……”
沐家——
阵亡通知到得很快，明瑶到家后没多久，它就来了。一开始，大家都抱着自欺欺人的想法觉得是喜报。后面听着听着，也就一目了然了。
只有沐风然还能够故作镇定地接过阵亡通知，沐家那些下人多数是丫鬟，都已经默默地泣不成声了，沐夫人也早已经失控了。她向前猛推了来传报的人好几次，凤姐和几个下人去拉，也没拉住。
终于，沐风然把她拦住了。
通报官安抚了几下，只好赶紧趁乱走了。
如皇上所说的那样，沐萧被封为南康王，沐风然被封为南塘王。
一切都是缘分啊……
谁料，沉浸在悲痛中的沐夫人，突然把视线转移到明瑶那边，指着她，骂道：“然儿！是她，一定是因为她！她这个扫把星，就是南檀郡主，你刚刚听到了吗？你爹阵亡的地方叫做南塘啊！你看看，她一滴眼泪都没掉，还总穿着血淋淋的大红色……”
眼泪，在皇宫的时候掉过了。
红色，是自己喜欢的。
“娘！我知道爹走了，你很伤心，但这不关瑶瑶的事！”
沐风然眼睛也红了一圈，但是他不能哭，更不能和沐夫人一样无理取闹。现在，沐萧走了，他也只能被迫成为沐家的顶梁柱了。
“沐夫人，你别欺人太甚了！明明就是你自己克夫，你为什么要把责任推到我家小姐身上！”
明瑶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可是青璃却不是好惹的，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在直言不讳的青璃这里，就是“骂主人还得看下人”。
看青璃出言不逊，明瑶赶紧拉住她。
“青璃！住嘴！”
沐夫人被激怒了，试图想要挣脱沐风然。
“好啊！你们这两个野丫头，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是吧？凤姐，今天我们就来教训教训她们！”
“瑶瑶！快走！”沐风然对明瑶说道。
明瑶只好赶紧带着青璃溜了。
现在沐家军还没六神无主，沐家就先乱成一团了。其实自己不能够像皇上说的那样，成为沐风然的贤内助。自己和沐夫人关系不融洽，能做的……
只有消失。
消失在她眼前，总比吵架在她跟前好。
“青璃，以后……就算是婆婆对我指指点点……也不应该多嘴。”明瑶边走，边说道。
青璃护主，不觉得自己有一丁半点的错。
“小姐……她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以前你还没失忆的时候，绝对不会这样的……唉……现在沐家除了姑爷外，就没有护着小姐的人了……不过，皇上真会安排，当不成南檀郡主，变成了南塘王妃……”
这么久了，明瑶还没恢复过来记忆，只是有零零碎碎的画面。青璃已经不在这件事情上给予希望了，觉得她这辈子……在这没有什么人情味的沐家当中，也恢复不了记忆了。
明瑶突然顿住，反问道：“青璃，其实……你身上，也有许多我以前的影子吧？”
比如青璃的性格。
一个丫鬟如此不拘小节，反而可以大大咧咧，应该就是随主养成的。
什么南塘王妃啊，她不在乎。倒是疼爱她的公公啊，回不去了。
青璃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道：“小姐这么一说，还真是……”
自己从小就跟着明瑶，她念书的时候，自己是陪童；她练琴的时候，自己是听众。
一起嬉笑玩闹，一起翻墙出逃。
明瑶回到房间，看着前不久自己刚刚兴高采烈挂上的红装，不免心底一酸。只好默默地拿起底层的白衣或浅色系，本以为……
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穿看上去披麻戴孝的白衣了。
换上了白衣，刚出宫，又想入宫找祁贵人去了。
自己在京城，好像除了青璃和庄景，就只有祁贵人这个朋友了。
徐年和九更当然也会偶尔来往，但他们毕竟是真正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
刚刚，居然没看见祁贵人。
“小姐，你去哪儿？”
沐家大门有沐夫人在闹，自己隐隐约约能够听见，她在说沐风然胳膊肘往外拐。自己只能够从沐家后门出去了……
什么时候，一个明媒正娶的沐家媳妇，都要从沐家后门出了……
青璃说，失忆后的自己变了。
无非就是变懦弱了，不敢随意出头顶撞长辈了。
但自己想，就算是自己没有失忆……
恐怕也会把这种卑微的爱……继续蔓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