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都不知道，为啥子我会对一只土狗辣么好，因为我能感觉得到，它是我的娃儿……
我的娃儿……他一直都没有走，变成了狗娃儿，陪着我……”
林远和方克的眼神不约而同的有些异样。
“你们不要以为我是个疯婆子，我说话是有根据的。
自从我娃儿走了以后，每年生日我都会给他过，没得忘。在他走后的第二年，也是生日那天，我去看他。就是这只狗娃儿，它当时好小嘛，一直跟着我，我都不晓得它是从哪儿里跑出来的。我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赶也赶不走……在烧纸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它就是我的娃儿……“
七婆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晃了晃头，将又要忍不住落下的泪水止住。
“后来为了躲开我男人……跟他离婚离不了，饭馆儿也被他搞垮喽，还整天问我要钱。我就想带着狗娃儿走远一点儿，让他找不到，眼不见为净。
我是真的不想理他，连手机号码儿都没得告诉他。可恩是那么巧，有个跟我做生意的同乡，偏就认得他，跟他说了我的事，结果他就直接找过来，吓了我一跳。
那会儿我刚拿到废品站，好忙，他就每天帮我打理，还给了我一笔钱，说是自己攒的。他跟我认错，说要好好的跟我在一起。不过我没有答应，只同意叫他表哥。因为我不相信他，要看他的表现。
我真的以为他能变好，也确实觉得他在变，根本木有想到都是假的……咋个说他都是我男人，为啥子要帮外人嘛……他知道我最紧张狗娃儿，为啥子要搞它……我没得对不起他，为啥子要这样对我……我想不通……”
林远急了，压不住了。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不是明摆着吗，他从来就没安好心！明知道你心软，只要平时装装样子，再给你点儿钱，说点儿好话，就能让你放松警惕。
他过来找你，就是打你废品站的主意。
像赵龙那么聪明的人，天天跟你们混在一起，肯定早就看出来了，也就只有你蒙在鼓里。他们两个人臭味相投，最有可能在背后联手。
要说偷狗的主谋……如果刚才你跟我们说的那些事情，之前没有告诉过别人，那就是你男人。因为只有跟你在一起生活过的人，才会了解内情，知道你能为了一只狗去放弃一切。
那个男人把你看的很透，死死的抓住了你的弱点。而你……”
林远原本想说的是：而你等于白活，引狼入室。你的狗就是被你害的……却在双眼的余光瞥到一旁跃跃欲言的方克后，被对方焦急的眼神逼止。
后面的话，变成了他嘴动无声的默默自语。
七婆苦笑着点了点头。尽管现在她已经能够接受现实，却仍要感谢林远的嘴下留情。
“老板儿，你说的对，是我自己的问题。只要狗娃儿能回来，我一辈子都记得你的好。他们愿意给钱就给，不给我也不要喽……”
“这是两码事。一是一、二是二，狗是狗、钱是钱。既然我答应了你，就会想办法给你解决。
另外……我还有个想法，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林远刻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
“啥子事，老板儿？”
“你之前不是开过饭馆儿吗，等你把废品站还回去以后，继续回饭店跟我干。职位咱们商量着来，看看你适合干什么，反正我不会亏待你。”
七婆听后，显得有些为难。
“老板儿，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怕我做不好。我以前开的是个小店儿，你是个大饭店，咋个比嘛。不过……我倒是有几道家传菜，阔以做给你们尝尝，都是我父亲生前教给我的。要是你们觉得阔以的话，我愿意掌勺。”
“好，好，这个咱们之后再商量……”
林远看了一眼手表，不知不觉已经四点多了，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今晚就先到这儿吧，你赶紧回去睡觉。明天……哦，不对，应该是今天，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好嘛，老板儿。你先走，回去好好休息哈，我还想去杂物房收拾一下东西。”
这是七婆暂时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理由。她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无助，不想告诉别人，现在她无处可去。
她不清楚自己的男人是不是跑回了废品站，但是在印象中，他在B城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落脚地。
如果他在废品站，七婆再回去，彼此必然会碰面。在彻底解决废品站的问题之前，她不想再让这种尴尬的局面出现，也不会再给对方任何佯装与狡辩的机会。
通过今晚这场由黑皮丢失引发的风波，七婆已经想得很清楚，真的下定决心，为了自己以后的生活，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和那个男人一刀两断！
既然废品站回不去，七婆就等于失去了眼下自己唯一的“家”。至于未来几天待在哪里，她没有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不想再麻烦其他人。
林远到底是一块儿历经人世熔炉千般锤炼的老钢，敏锐地捕捉到了七婆说话时眼神的闪躲。他稍加思考，便大约洞悉了对方的苦衷。
“别收拾了，改天再说吧。
我想了一下，今晚最好的安排就是你跟我回酒楼，在楼上的客房休息。等睡醒之后，咱们再具体商量一下跟曾老板约谈的事情，争取一次成功。
假如一切顺利的话，你还可以顺便露两手，做几道拿手菜，让大家品评一下，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行了，就这么定，咱们一起走！”
林远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对方克说：“年轻人，我们先走了，你再坚持一会儿吧。”
方克对林远的厌恶，很大程度上都基于林远的许多做法，在自己看来，都是自私、霸道、不讲道理的表现。凡是他认定的主意，从来都不会给别人预留商量的余地，定了就是定了。就像他当年抛妻弃子，决绝的离家而去一样。
然而在过去的几个小时当中，在听过了林远夹杂着颇多理性分析的长篇大论后，方克的看法，有了一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