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围猎是大荣惯有传统,马背上征战天下,不因太平荣华丢弃,虽只剩形式,内容也无多大新意,却是天子忆往昔,想当年的重要日子。
今年,皇后赵虞因病未陪同。
来的,是夺天下女子滟丽的楚贵妃-楚婉。
骆不离跟在太子身后入了场,这皇家盛世他一个布衣百姓哪里能不新奇,东张西望间,被一道瑰丽夺目的姿色怔住了。
那女子,斜卧在座,绯色裙裾随风飘逸,如云铺散,两鬓步摇被凉风托起,金片叮叮当当,摇曳如蝶。
是一张怎样的玉靥呢?
恐怕,这天下没有任何一处柔软比得上,那倦怠慵懒的无疆韵色。
仿佛夺了所有人的光,又或是所有人岌岌而往的云巅之芒。
让骆不离第二次惊叹的,是二皇子李延的出场。
相似的光芒 ,睥睨天下的绝色潋滟,与生俱来似的吸引着所有人的羡往。
李延下了马车,黑衣紫袍,伫立在原地。
太子殿下也刚刚到场,兄弟遥遥一见,目光触及,接着,相视一笑。
终是,太子殿下先迈开步子,朝着李延走来。
李延微微侧身,冲着身边的惊鳞低声道:“终究,他会输!”
“殿下也上前吧!”玄衣老者道。
“皇兄!”
“二弟!”
二人靠近一处,李延面色如常,太子殿下亦然。
只是,这两声呼喊,没了昔日里的果断和澄净!
也许,他们各自品出了其中微妙,但总归完好无损的站在对方面前,沐浴着大荣深秋浓景。
“今儿,又能见皇兄所向披靡、拔得头筹了。”李延语气轻松,嘴角挂着浅笑,“也不知父皇今年给出什么宝贝,若是寻常玩意,皇兄不必奋勇,走个过场便罢。”
太子殿下的面容有片刻僵持。
他一连几日称病不早朝,天子不过是派过几个御医前来问诊……许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被国家大事牵绊住了脚步。
李御不愿多提自己的父皇,随即把话题转移。
“若是有好东西……”李御语气一顿,眸中闪过一丝不得见的东西,他继而笑道:“李延,你若看上什么,皇兄夺下给你!”
这句话似乎掺杂了一丝别的什么,李延从太子殿下不容捕捉的神色里,读出些异样。
但他很快苦笑起来,笑自己自作多情,也笑自己虚伪。
踏上这片京郊,是下了狠心的,又何必在乎“猎物”的想法?!
且李御打小便喜欢送自己新奇玩意,这成了习惯,也成了平白无奇之事,何必揣摩过深。
李延笑了笑,没回答,他掖了掖厚重的风袍,将目光后移到李御身后那颗垂着的脑袋上,“这位是?”
“他叫骆不离,在我身边伺候。”李御负手背后,面上一本正经和李延交流的同时,却从明黄袖口处伸出食指,轻轻地、不停的勾动身后之人。
这个饱含暗示的轻佻动作,骆不离简直要找个地缝了。
他左右偷瞄,确认无人得见这荒谬一幕,暗暗松气。
“小人见过二殿下。”骆不离横过一小步,低头施礼。
“抬起头来。”声色如风,却不往折,李延的声音有别于太子殿下的沉稳有力,寡淡之中透着无处不在的矜骄。
骆不离只得将头抬起。
李延目光一凝,继而顿上许久,久到骆不离有些惶恐和迷茫。
骆不离面对美色,只是惊诧,却不动心。
可被人盯的太久,他总觉得是自己哪里不对,脸上有泥?
或是长的像对方仇敌?
眸子对上眸子,用心之人,自然感受出异样,即便如此,骆不离也不敢把头低下,王令如山,他迫使自己逢上那对深眸。
李御的视线在两人之间一个来回,他摇头浅笑,继而冲有点天然呆的骆不离道:“我弟弟的姿色,你看够没有!”
骆不离顿觉尴尬,梨白的脸儿顿时红光绯红。
“是我没看够!”李延意味深长的又是深深一眼,说罢,他上前一步,与太子殿下并肩,“走吧,皇兄,我们上座。”
天子最后出场,黄袍加身,玉冠璀璨,众人登即跪拜行礼。
“平身。”李乾逸简单示意,落座下来。
本该是天子借秋风致辞,为狩猎揭开帷幕,可李乾逸不疾不徐。
此时,楚贵妃倒是一改冷漠,急忙依靠权利顶峰上的人,亲热热的撒娇:“皇上,您刚刚去哪里了,臣妾等很久了,等得心急气躁,这儿又疼了。”
说罢,她拉过断天下人生死的手,按上了自己的澎湃之处。
天子一个略显严肃的表情:“胡闹也要看场合。”
楚贵妃得了无趣,只好松开手,怜兮兮道:“回去您得补上。”
“好了,稚童似的胡搅蛮缠。”天子刮过小巧挺翘的鼻梁,露出一丝轻快。
“臣妾是蛮缠的那位……”楚贵妃丝毫不在意在场众人,她眉梢轻扬,口气轻浮起来,软软的、糯糯的,像是数丈长的水草,欲将人身心皆缠紧,“可您,却是胡搅的那位!”
一语,博得天子哈哈大笑。
一旁的大太监德喜听懂这话味儿,不忍一笑,插嘴道:“贵妃娘娘每每口出金句,只是这次,老奴没整明白。“
楚婉白了一眼,没吭声。
天子笑着指点:“你怎会懂……”
“哎,是老奴蠢笨了。”
天子展颜一笑,缩在下面的群臣倒也放松下来。
其实,在他们眼里,楚贵妃就是妖孽祸国的存在,君王时不时缺席早朝的先河,是从她宫中开的,众臣背后对之没个好话儿。
可是正儿八经陪伴君侧的时候,他们又想着楚贵妃能陪伴左右,那样一来,吝啬生冷的帝王才会露出笑颜,气氛也随之轻松起来。
李御的目光避无可避的落在他的父皇身上,那人依旧容光焕发,精神矍铄,昔年征战南北留下的底子还是好的。
这么多年,除了楚贵妃倒也没有胡乱宠幸别个,酒色并未空乏了身躯,依旧高大、挺拔与锐气非凡。
天子终于起身执酒,借秋猎顺祝大荣盛世百年,李御与李延共同举杯,遥遥相应,群臣杯酒下肚,宦官才抬上今年的“头筹”,原是李乾逸昔年征战南北的随身佩剑。
天子剑配天子,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这场没什么悬念的秋围在众人看来,就是天子借着秋猎稳固太子之位。
大荣只有两位皇子,李御和李延。
而李延身患喘疾,并不能骑马,剩下的不过宗室子弟,虽有幸参加秋猎,又有什么资格去夺那天子剑?
正热闹着,信王李鹤贤骑马上场,他体态如山,大腹便便,众人不由得为他座下烈马捏了把汗,这信王素来沉迷酒色,也无节制,百步要一歇,但他早年是跟在李平年身边行军打战,一身本事还在,只不过底子虚了。
他对跑马围猎一事一向热衷,每年秋猎不为什么头筹,只为个痛快。
“老五,你这身行头,可真是鲜亮。”上座的帝王微微一笑。
“这行头越是鲜亮,越能显示臣弟对这秋猎的重视,我老早盼您带大家一起乐呵了。”李鹤贤骑着马,在场中央转悠。
李乾逸冲其摆了摆手道:“得,你这银子花的值,我不替祖宗心疼!”
骆不离看着李鹤贤满身嵌着宝石的甲衣,秋光潋滟处他竟被宝石折射过的光芒晃了眼,这随意旋下来一颗,便是百千两。
李御侧首,冲着远眺的骆不离放低声量,“如我拔得头筹,夺了天子剑更进一步,少不得有人巴结上你,到时候银子如流水,你怕是要数到手软。”
“那……敢情是好。”骆不离对金钱岂会没有好感,他前小半生穷困潦倒,遭无数人白眼小瞧,也因为大寒天无处刨食,少不得登门讨几个窝窝头。后来大些,也想着借着自己的皮囊去苟活,岂知无一次事成,还差些烂腿死在榻上。
说白了,金钱是他苦难的开始,亦是能彻底结束苦难的东西。
“你我主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可明白?”李御笑眯眯的盯着骆不离,“我为你带来金钱与荣耀,你可得向本太子表示一二。”
骆不离及时的想到了管家的话,忙道:“小人亲自盛宴,为殿下摆酒庆贺。”
李御笑了,知对方打什么主意,他摇了摇头道:“除了摆酒,我还想要别的。”
这热乎乎的话语传至耳边,骆不离很难不想歪。
鉴于太子之前对自己的荒唐之举,他有点心慌,生怕对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可摆酒一事,算是定下来了,那只要在牺牲那么一点点,就能功成,骆不离不愿失去这个机会。
“殿下,想要什么?”骆不离低头小声嚅嗫。
太子殿下知道骆不离想将自己灌醉,借机索要卖身契,对方如此执着,必定在这最后关头肯放手一搏的。
“你知道的,本太子喜欢耳垂上有痣的,不论男女。”李御挑了挑一侧长眉,明晃晃的诱、惑:“让我吮一口你的耳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