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红尘破泱漭,梨花杀暴雨
四两椰子2020-12-16 12:013,061

  三月十五,细雨如针,烟风若纱。

  大荣家家信佛,除却家中供奉,三月烧香,乃是重事之一。

  此刻,一灵寺千阶青台,人满为患。

  一灵寺,坐落金州道西北,乃僧人“痴绝”修行苦参之地,因不受香火、不受烛油供奉,一甲子的光阴,不过一间小庙,一口水井以及满山遍野如云似雾的白梨花。

   传闻僧人痴绝于鲐背之年圆寂,佛祖赐他一愿,他持笔蘸水在殿前留下一行潦草:

   ----红尘破泱漭,梨花杀暴雨。

  这句混乱无章的话越传越烈,传至最后,竟有人相信一灵寺的梨花永不凋零!

  永不凋零自然是假,但一灵寺的梨花却在暴雨狂风中不落一瓣一叶!

  也正因如此,皇城得知有此傲景,随即扩建了一灵寺,将之奉于高位。

  巧了,今年的三月十五上香之际,遭逢惊蛰节气,而惊蛰免不了一场雷雨,外来游客无一不是奔着传闻中的“梨花暴雨”。

  青台蜿蜒,从底往上看,密密人群井然有序,跟着前者鞋履一步一步。众人并不撑伞,一来是人多,二来,这毛毛细雨并未湿衣,最多露白了前额碎发。

  雨丝夹杂土腥气息从八方迷障般浮起,却只升腾一尺,却被清淡素雅的梨花儿香不着边际的轻轻压下,入口鼻的尽是晶莹纯粹。

   漫山的白梨花于微风细雨中轻轻摇曳,较之数千人的吵杂,显得愈发出尘空灵。

   少倾,山脚烈马嘶鸣,铁蹄荡山,云霄颤动。

   登山众人犹不得被这波震吸引,纷纷驻足回首。

   一片寒芒犹如破云之光,带着生冷寒气直刺双目。铁蹄重呵,马上之人皆是黑衣银甲,弯刀横腰,乌泱泱一片,众人一时发愣。

  很快,千军勒马列队,除却嘶鸣不闻一声吵杂,带头将领悍然落地,一身鲜红锦衣外罩银甲,面部却用铁面遮住,只在眉心处绘有鲜红闪雷。

   “是轰雷落鹰毓乘风!”一人认得那醒目标记急忙惊呼。

    闻言,万众尽数放下戒心面露喜悦。

    毓乘风何许人?

    异姓王温潋座下首席大将,曾北御蛮荒、西抗胡族,乃是大荣背后十万广袤缭原的铁盾。

   这样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忽至小小寺庙,真真意外。

   毓乘风竖指示意,千人随即敛声齐下,一时铁履轰沉,应和着山腰处突然而散的沉闷钟鸣,倒也首尾呼应。

  人流瞬间如瓜剖,从中开出一条道儿。

  铁甲横刀护道,青石台两侧,百姓噤若寒蝉,虽有多数人被挤出石台站在外侧也是不敢多加抱怨。

  扑面而来略带血腥味的铁味如针如芒,饶是未经历过生杀,亦可管中窥豹,设身处地感受何为铁血杀伐。

  毓乘风至军队中央一辆描金马车,颔首低声道:“郡主,以至一灵寺”。

  少倾,绘有金凰傲天的帘布被挥开,走出两位华服婢女,婢女下车,立于脚蹬左右。

  围观群众已猜出个十之八九,敢劳烦毓乘风亲自护来上香的还能有谁,定是异姓王温潋嫡女-温言言!

  大伙或虔诚拜佛或赏乐游玩的兴趣瞬时被强烈的好奇碾压而过。

  大荣疆土辽阔,天子并未将宗室嫡亲分封为王,皆是养在京都,三位亲王皆有封号但却连个巴掌大的封地也不见。

   倒是这温潋,受封忠肃王,将大荣江山分去小半,坐镇正北,成了抗击北部蛮荒的铁血三十六州。

    久而久之,京都的亲王不免怨声载道,称温潋为家犬……可这条家犬却凶悍无比,每年回京述职,到叫那些亲王绕道走。

   如此,谁不愿一睹温言言这位生来拥有小半座江山的贵女。且传言她姿色艳丽无双,年岁十五,已具倾城惊天之貌。

  马车中的温言言一身雪白锦衣,半月髻精巧别致,如瀑秀发长及腰眼,未施以粉黛珠钗,却一袭矜贵绝艳。

  少倾,她深吸一口气,起身迈出步。

    ……

   山路湿滑,开道铁甲已撑起宛若一条游龙的伞路。

   温言言身材修长,腰肢纤细,山梨花的映衬下,愈发清冷疏离。

   她接过用防水油布包好的檀香,负在身后,看向巍巍高山,满山的柔白映入双眸,言语坚冷,“风哥哥,淋雨而上,算得上虔诚吗?”

   “心诚则灵!”毓乘风看着被温言言示意挥开的伞路,道:“郡主,细雨沾衣,若惹了风寒,只怕要受苦……还是走伞路吧。”

  温言言回神,望了眼恭敬的毓乘风,轻笑一声,”收伞!”尾音淡淡,不似商量更不是乞求,这道波澜不惊的话里面,只有毓乘风领略到不可否决的生冷气势。

  异姓王的掌上独女由铁甲军引着一步步登台,费了大半个时辰方至一灵寺大殿。

   寺庙方丈曾经是痴绝身边的小僧弥,名叫一慧,大师持珠垂眸,冲来者淡然示意。

   温言言对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并未多言,只道上香拜佛并不逗留听经论道。

   一慧方丈显然秉承了痴绝大师的行事作风,没有一句阿谀奉承,反而得了这话儿便抬脚离开。

  莲灯煌煌,映衬着灰蒙的大殿,温言言净过手,拿过帕子擦干,接过毓乘风从金玉轴中抽出的香火,点燃敬上。

  早有室内小僧准备了干净蒲团,温言言抖袍跪下,闭起凤眸,双手合十,于心口默念开来。

   然而,这位十五岁的天之骄女并未许下觅得良人、繁华一世的愿景,念的,却是痴绝大师圆寂之前的后半句---“愿得梨花杀暴雨”。

  温言言缓缓睁开眼睛,阴郁的神色与豆蔻年岁显得格格不入,她由着毓乘风搀扶起来。

  二人转身,静立于门槛前,殿外雷声不断,天际处黑云滚压上来,沉沉如铅,似要将这座孤峰倾轧。

  穿堂风掠过,温言言长发凌空而飞,裙裾猎猎,荡出一阵阵清脆锦风,她大半的脸儿被发丝包裹,毓乘风察觉不出对方的神色,只听:“风哥哥,你说……梨花可有杀暴雨的能力?”

  一时,大殿内悄无声息,可闻落针。

  毓乘风垂眸,五指在腰侧长刀铁柄上轻轻摩挲,他早对柄纹了如指掌,可这一次粗糙的质感没有袭上心头,他只是低头轻声道:“杀不杀得,得听老天爷的。”

    “呵~”温言言面容冷的像雪气未退的寒山,背后十指紧扣,不屑道:“这么说,无论我如何坚持,你都听他的?”

   “我自然……是听的。”毓乘风抬起头,隔着对方猎飞的青丝,语气坚定起来:“我的命是王爷给的,我这把刀唯他是从!”

   骤然,疾风冷雨扑入,温言言凤眸半阖,暗自咬牙,恨意满腔,吐出一句:“爹爹是大荣的家犬,而你,毓乘风,却是我爹爹的家犬!”

   “郡主,王爷并非是大荣的家犬,他是……”毓乘风急毓开解,话道嘴边却生生咽了下去,为自家王爷辩解他还不够格。

   “不是家犬那是什么?”温言言攥紧了十指,细长通透的指甲抠入白嫩的掌心,袭来的痛感让她毫不客气道:“什么北境铁盾、什么金汤王,不过是为了粉饰鲜血,赐下的袈裟……我爹却还心安理得的披上,为大荣渡厄渡难!”

  毓乘风诧然,铁面下的嘴角顿时松垮下来,恍惚一时,心境没由来的平静下来,面对这句刺人的话,他沉默起来。

  轰然雷雨铺天盖地而来,众多烧香拜佛之人,朝着后院蜂拥而出。

  温言言临风而立,任由冷雨袭面,薄衫顷刻湿了透,雨水顺着粉白的玉靥直落而下。

  此刻,满山白梨花在暴雨中轻轻舞动,仿佛着摧折万物的风锥雨箭是它们渴求已久的妙雨甘霖。

  果真!

  没有一片花瓣被凄风冷雨折摧,举目傲立之处,泛着胜于浩然大雪的柔白与清冷。

  温言言内心凄苦无比,她一阶一阶的爬上来,每一步皆是带着无法忽视的仇恨。至这山巅,却因毓乘风的唯命是从而倍感凄然。

  就在此时,有王府下人急步登上而来,那人走近随即跪下,抱拳道:“郡主,大喜了!”

    温言言冷笑,道:“有何之喜?”

   “圣旨已至王府,王爷代为接旨,说的是您于三日后奉祥瑞如入京。届时,嫁入东宫,为太子李御之正妃!”

   温言言居高临下看了眼一脸喜悦的小厮,接着淡然一句:“滚!”

  那传信小厮本以为有能讨个赏头,却没想到温言言似有怒火,随即起身,灰溜溜的快速下山。

  郡主看向毓乘风,一扫先前的阴郁,她笑道:“风哥哥,这个好消息,终于让我等来了。”

  “郡主,请您……三思啊!”毓乘风随即跪下。

  “三思?”温言言放声笑起,眸光见寒,“可手刃仇敌,你让我三思?”

  “王爷若知您真实意图,定不会放您归去。”毓乘风再次恳求,“京都世事难料,郡主当以保全自身为重!温氏血脉定不能有丝毫闪失!”

  “温氏血脉?”温言言木然调转过身,并没让跪地的人起来,她望向远处的阴云,斩钉截铁道:“温氏血脉早在十几年前被歹人断绝,我此番进京,为的就是讨这笔血脉深仇!”

继续阅读:第五十章 最大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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