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方便就别起了！”唐玉听到声响，匆忙回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谢弦苍白的脸色。
“无妨，让少爷担心了。”谢弦仍在尽力坐起身，唐玉两步窜到跟前，把他按了回去。
唐玉鼓起脸来威胁谢弦，“受了伤就躺着，我本也是听小六说他兄长在军中受了伤，来看看你有没有事，你要是伤上加伤，那可不好。”
唐玉许是不知道他这模样有多可爱，让谢弦的心都化了大半，身上的伤仿若都成了装饰，无关痛痒。
之前的刁难也好，侮辱也罢，在看到唐玉的一瞬间，谢弦就没空，也没有心思去惦记了。
“那麻烦少爷了。”
唐玉摆了摆手，走到桌边将饺子端了过来，又把筷子塞进了谢弦手里，开始大张旗鼓地介绍起了饺子。
“家里厨子别的菜做得参差不齐，这饺子真是一绝，逢年过节还有别家大人来唐府蹭饺子吃，你赶紧尝尝，不过蘸料易洒，我就没带，可能少了几分风味。”唐玉说得颇为遗憾，谢弦笑着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放入口中。
竟然还是温热的，滋味咸淡确实正好，说是佳品也不为过。
唐玉的眼睛闪亮亮的，像是在等着谢弦的评价。
饺子暖了谢弦的胃，唐玉暖了谢弦的心，一时之间，他也真觉得，这屋中暖和了起来。
谢弦鼻头一酸，“确实好吃，多谢少爷的惦记。”
唐玉听出来谢弦这话说得不对劲，绞尽脑汁想了一阵，得出结论，他这是想家了，自己不能戳他痛楚，要温暖待他，才能让他日后惦记自己与唐家。
可就算唐玉没看过那个话本，大抵也是会给谢弦送碗饺子的。
“我打听了，过年时候会休半月，到时你回唐府，让你尝尝刚煮出来的饺子。”
“一定。”谢弦坚定地点头称是。
过年吗。
南苑的年味算不得重，只是因为生意比平常差些，所以老板也不会过于苛责他们。
只不过他们平常干得是些抛头露面下九流的事情，就连寻常的卖菜百姓，都看不起他们，所以即使过年，谢弦也没出门游逛的兴致。
说来可笑，他对过年的记忆，还停在幼时与父亲一起去路边小摊上猜灯谜，赢来一串糖葫芦…
…
谢弦听着屋里咔嚓咔嚓地声响，从回忆中被强行扯了会来，一抬头，就见唐玉正在一本正经地啃着一串糖葫芦。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抽出来的，上面的糖霜都有些化了。
唐玉看到谢弦那含笑又无奈地目光，把糖葫芦伸到谢弦脸边，“刚在路上买的，一直收在怀里，糖有些化了，不太好吃。”
有炉子烤着，这糖自然会化啊。
谢弦心中无奈，这才反应过来，唐玉这是畏寒畏到了骨子里，连冰糖葫芦都不值得他伸出手吃上一口。
谢弦叹气，伸手接过了唐玉吃了几口的糖葫芦，将其解决干净。
“我给你带了点东西，就是不知道为啥现在还没送过来，顾南天的人未免也忒慢了，还没有我那车夫麻利。”唐玉左等右等，等不来自己那一车小东西，遂叹了口气，说，“不等了，我先看看你的伤吧，我带了点药。”
“不不，少爷，我上过药了。”谢弦一听唐玉要给自己上药，吓得往里挪了一点。
可惜唐玉没发现谢弦的不自在，坚持道，“顾南天这儿能有什么好药，八成都是金疮药，又疼又没用。”
唐玉上次都快要被顾南天整出心理阴影了，对军营的药那叫一个敬而远之。
谢弦这一看也是个细皮嫩肉长得好看的主，唐玉真不忍心看着他被那粗糙的药折磨。
“那，少爷，你把药留下，我自己上就可以。”自己受伤这地方，如果被唐玉看到，那岂不是污了这少爷的眼睛。
唐玉更加迷惑，一脑袋问号，“你不是跟人打架受得伤吗？这有什么不能看的？”
谢弦沉默了一阵，感情这少爷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伤在哪了。
唐玉没跟谢弦继续废话，将他沉默当做是默认，挖了一块药膏就涂到谢弦眼边的淤青上。
他看这块不顺眼已经很久了！
好看的人脸上不能有伤口！更不能有疤！
“你跟谁打架了？因为什么？我回头让人送些东西过去。”唐玉耐心地开口，他迫切地想知道，谢弦是因为什么才会与旁人打架，这样自己就等于知道了他的雷点，以后可以避着走。
在谢弦听来，这话却是另一种理解，他低下头，略带委屈地开口，“我给少爷添麻烦了…”
好家伙。
唐玉的心瞬间就化成春天里的一滩水了。
美人撒娇，效果加倍。
“先前与吕公子争了几句，没忍住就同他打了一架。”谢弦委屈装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将理由掰开揉碎隐藏在心中，没给唐玉透露分毫。
“吕蒙？那礼不送了。”
吕公子跟顾南天走得近，与自己又不对付，还爱面子，跟谢弦打架这事估计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自己送礼才是给谢弦添麻烦。
唐玉摆了摆手，又将话题绕了回来，“我看你刚才行动不便，是不是腿也受了伤，让我看看？”唐玉手欠，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掀了谢弦的被子，脸色瞬间就变了。
谢弦裤子已经被血迹渗透了些，虽说唐玉没亲身经历过这种责罚，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只是他先前见过被仗责的人，都痛得连话都说不出，刚才谢弦与他说话，与常人无异，所以唐玉压根没有往这个方面想。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刚才还和我说没事！？”
这天寒地冻，又不找人处理，万一发炎感染，很容易一命呜呼。
唐玉不知道如果谢弦死在这个冬天，对这个话本会有什么影响。
他只知道，他不想看到谢弦就因为这事而殒命在这儿。
更何况，他本就是替自己来军营的，若真如此，自己恐怕会愧疚个大半辈子，那也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