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天拿回了卖身契,却被当朝对峙,书中谢弦当着皇上的面,掐住嘴贱的官员道:“臣即便身份低微,尚且知道为国为民,你们这些尸位素餐者,却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
这些话,犹如平底一声雷,振聋发聩,唐玉清晰意识到,自己也是他口中所说,搜刮民脂民膏之辈。
可惜后半部分并不完美,谢弦与顾南天相爱,却不得终了,谢弦战死沙场,顾南天抑郁而亡。
这话本子里的唐玉,与他本人一般无二。
吃喝玩乐,安遂半生。
即便死后,唐丞相也为了他直接告老还乡……
唐玉算不上泪点很低,可眼眶就是湿润了,纤长睫毛忽闪之下,泪水碎玉珠子似的落下。
落在不明真相的谢弦眼里,就是同一雅间的顾南天斥责的重了,小公子表面嘻嘻哈哈却在回身时委屈的落泪。
在南苑呆了这么多年,他从不相信眼泪有什么用,但是唐玉的眼泪,像是落到了他心坎里,滚烫滚烫。
琴声骤停,楸树惊讶侧目,手上速度加快,将这乱了的琴声遮掩过去。
耳朵听惯了曲子,便是伤心落泪时,也下意识回首看向台下。
谢弦低头躲过他的目光,跟上琴音。
“哭什么?”顾南天莫名其妙。
刚才还在高谈阔论说些缪言,转脸落泪?
唐玉没纠结刚才忽然乱了一下的琴音,转而眼睛略带哀怨瞪向顾南天。
一切的纠纷,归结就是为了这个男人。
到最后也没有给谢弦一个结果就算了,还辜负了他,也让他爹后半生白发人送黑发人!
呸,大骗子!
都是骗人的。
见唐玉脸带泪痕,还恶狠狠地瞧着他的样子,顾南天略有些懵。
不过是说了两句而已,至于这么娇气吗?
唐玉刚想骂上两句,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方才不过是意识恍惚看了个话本子罢了,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那个从小倌爬起来的将军也不过是虚幻的人物。
一股淡淡的欣喜涌上心头,唐玉嘴角带笑,什么都还没发生呢。
就在这时候,楼下苑长高声道:“谢弦,你在做什么?”
唐玉:谁?
谢弦!!!
就在楼下?
这两个字仿佛雷电炸进唐玉脑子里的,炸的他头晕眼花,分不清上下左右,傻乎乎的站起身,走到栏杆处,低头看向被苑长斥责的人。
那是一个美的雌雄莫辨的少年,一身淡青色的薄纱,他手里捧着琴,站的笔直,姿态舒展中带着挺拔。面容冷淡,长发如墨,肌肤如玉,眉眼却带了线条锐气,凤眸抬起,正好与他对视。
四目相对,唐玉仿佛看到了一柄未出刃的剑。
小倌身份,大美人,雌雄莫辨,剑眉星目……全都对上了。
比书中描写的更美,也欠缺了点攻击力。
如此淡然的目光,很难想象到后世的桀骜不驯,睥睨天下。
这就是主角吗?
可是……那不是自己臆想的话本子吗?怎么可能映射到现实中?
唐玉迅速收回目光,侧头看还有些摸不清楚头脑的顾南天,很难将书中结尾抑郁而亡的顾南天和眼前鲜活的人联系起来。
他难道也要走一遍话本子里的经历,爱上顾南天,最终惨死,害得父亲辞官归故里,白发人送黑发人?
陷入话本恐怖结局重的唐玉,愣愣盯着顾南天,脸上还有泪痕,眼眶再度红起。
受惊吓的兔子模样。
谢弦凤眸微睁,看着雅间,唐玉察觉到了谢弦的眼神,转脸看向顾南天,难道他们已经认识了?
为了小命着想,还是避开点吧。
唐玉后退一步,那双凤眸微眨,跟随着挪动,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视线。
难道说,对方已经将自己视为情敌?
只有这个可能了,必然是这样的!谢弦看见他和顾南天在一个雅间,吃醋很正常!
如果唐玉喜欢的人,跟其他的姑娘……呸呸呸,把自己绕进去了,跟其他的男子在一起亲密同处一室,必然也会醋意横生。
唐玉记得话本子里写过,谢弦的父亲是谢光昆,在徐州做县令,后来因为一个案子被办掉了。
如果谢弦就是书中的将军,那么意味着日后自己很可能会惨死。
想到这里,唐玉挥手叫住还要斥责的苑长,一步一步走下楼。
谢弦睁着凤眸看这位娇嫩的小公子像个小兔子一样跳下楼梯,一副板着脸装大人的可爱样。
心中那点阴郁突然散去。
南苑通男院
长公主安置面首,开了风气之头,男人可以逛教坊司,女子自然也可以流连南苑。
好男风者有,却多不会如此光明正大。
谢弦在此见多了污秽之物,女子只会更加丑恶。
唐玉纨绔,却也真纯。
见到唐玉带着微红眼眶朝他过来,谢弦舒展的站姿不动声色的变得优雅,暗自猜想这个小公子过来要做什么。
以他多年眼力,自然能够瞧出来,跟在唐玉身后的顾南天也不是简单人物。
唐玉心底还在哆嗦,看着谢弦的脸,决定先试探一番。
略带些思索的开口问道:“你可是前徐州县令谢光昆之子谢弦?”
话音一落,对面的凤眸微微眯起,旋即又散开。
知道他身份的人很多。
能送到南苑来的,都是家道陡变之辈,就像教坊司,官宦族人流放,未成年男女,都会送到这种地方,自小调教。
唐玉心尖一颤,美人美则美矣,没他命重要。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眼前人真就是书中人,日后要成为牛逼轰轰的大将军,一举歼灭外敌,让他惨死的谢弦。
即便有那么多的诡异,唐玉也不得不相信。
自己真的只是一个话本子中的人物,还是个坏的不够彻底的废物。
而眼前身后二位,则是相爱相杀,爱恨纠葛的主角。
唐玉心神打乱,唇角微颤,哆嗦着从袖中取出荷包:“他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