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悦然没有回头，背对着冯言，懊恼的皱了皱眉，她真的想不起来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要想一想，就会头痛的快要炸开一般，手指死死地扣着窗户边，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微微泛白。
“段悦然，你不对劲，很不对劲，我连着试探了你两次，结果告诉我，你有很大的状况。”
冯言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在段悦然的面前，从未这么严肃过，只是这一次，他无法再嬉皮笑脸下去。
见段悦然不说话，他有些急切道：“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段悦然，你到底怎么了？”
段悦然死死地咬着唇，眼眶有些湿润，片刻后，她转过身来看着冯言一字一句道：“对，我是不对劲，因为我得了痴呆症，我会一点一点的忘记所有的事情，直到连自己也记不起来。”
闻言，冯言地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他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段悦然的一番话，嗡嗡的在脑子里回响。
痴呆症，多么陌生的词，他从未想到，这样的病，会出现在如此明亮的一个人身上。
他看着段悦然的眼眶渐渐泛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冯言抿了抿唇，哑着嗓子道：“忘记所有的事情，是什么时候？”
段悦然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缓，“一个月左右。”
又是一记重击，击的冯言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沉闷，“所以，你辞职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这个病么？”
段悦然垂眸，没有否认，冯言心痛不已，他无法想象，在之前的日子里，段悦然是怎么背负着这么重的担子，独自一个人憋着。
又是如何像交代后事一般，做好了所有，然后在这样的房子里，等着那一天的来临。
忘记所有的事情，甚至是自己，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他不知道，段悦然是怎么做到，可以一个人抗下所有。
这种事，或许放在其他人的身上，早就已经濒临崩溃。
冯言觉得胸口有些闷，它看着在地上来回跑着玩的雪团子，眼里有些痛苦，所以，雪团子，就是段悦然开始忘记的第一件事么。
那么接下来呢，接下来会是什么，最后，段悦然的世界，还剩下什么？
段悦然扯着自己的衣摆，闷闷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生病了而已，这个世上，本就有许许多多的病，我只是运气不太好，刚巧碰到了这个。”
说罢，她扯着嘴角笑着，只是眼眶，还在泛红，冯言何尝不知道，段悦然心中的痛苦。
连他这个局外人都无法接受，更何况当事人。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段悦然的笑渐渐退去，她神色暗淡道：“我不想让顾巍然知道，不想被他同情，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我一个人，怎么活都好，就算不知道自己是谁，随便编一个名字就好。”
“不是的！”冯言的情绪有些激动，吼了出来，“你知不知道，痴呆症会越来越严重，你的大脑会逐渐衰竭，你会，会……”
死那个字，冯言怎么也不能看着段悦然说出来，段悦然苦笑的接过了话，“我知道，会死。”
这样的字眼，从段悦然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提前知道了结局一般，没有挣扎，冯寒觉得，段悦然这样，就像是在静静的等待那一刻。
“不会的，你不会死，我会想办法，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
段悦然的眼里，升起了希望，只是片刻后，又暗淡了下去，治好，她不敢想，从来都不敢想。
冯言看着段悦然的眼睛，真切道：“相信我，我会想办法。”
看着面前人，眼中流露的真情实意，段悦然心中酸涩，她知道自己好不了了，可却也无法打破冯言的希望，她点了点头说：“好。”
片刻后，段悦然又想起了什么，有些恳求的对冯言说：“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别人，可不可以，帮我瞒下来，尤其是……顾巍然。”
冯言眼里的光，暗了下去，终究，还是因为顾巍然，“你变成这样，为什么还要想着他，他可曾给过你什么，我偏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痛苦，凭什么只有你一人在扛着所有？”
他的秦旭有些激动，段悦然急切道：“不要，你不要告诉他，这是我，给自己留的最后一点自尊，我不要他因为我的病而痛苦，也不要他因为这些而对我有任何的情绪，那样只会让我觉得，我想要的东西，原来是需要这样才能得来。”
段悦然的神色，愈渐落寞，冯言终是不忍了，他隐忍道：“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让我有空就来照顾你。”
段悦然知道，这个要求，她若是拒绝，冯言一定会不同意，只好点头答应。
看着雪团子和自己熟悉的模样，段悦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忘掉了多少，她忘记了，又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从段悦然家出来后，冯言坐在车上，掏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接通后，冯言说：“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得了痴呆症，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
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冯言的表情逐渐冷下去，“没有什么不可能，我要做，就必须要有可能，不，是一定会！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会找出可以治好的她的人。”
挂掉电话后，冯言的身子，颓然的向后靠去，痴呆症若是一直发展下去，大脑逐渐衰竭，会死……
这样的字眼，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冯言烦闷的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眼神中有些冷冽的看着前方。
若不是段悦然交代，他现在一定会去找顾巍然，问问他，知不知道段悦然变成了什么样，知不知道，他一直以来所伤害的人，是多么的脆弱。
夜幕降临，段悦然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现在的她，越来越容易昏睡，睡觉也就罢了，只是，那不像是睡觉，倒像是昏迷一般。
段悦然摇了摇头，才恢复了一点清醒，她开始害怕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从抽屉里找出药，各种各样的药在手心，看着让人头大。
可为了减少今天这样的状况，段悦然一咬牙，就着水，一点一点的喝了下去。
喝过药后，脑子清醒了许多，她开始找来便利贴，写一个，就贴在醒目的地方，她怕哪天症状来的突然，自己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这些东西，不至于手忙脚乱，像个傻子一般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