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一把尖刀,直直戳中了郑嫔的痛处。
她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几分急辩:“本宫不过是失了分寸,可她……她终究只是个贵人,怎配让本宫……”
“她是孤捧在手心的宠妃!”萧贺夜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周身的暖意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独有的威压,“若郑嫔觉得位分高便能轻慢她,孤不介意将你降为贵人,再晋熙儿为熹嫔!你以为,孤做不到?”
郑嫔吓得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忙不迭地改口:“不!嫔妾不敢!嫔妾愿意向熹妹妹道歉!”
在帝王冷厉的目光注视下,她屈辱地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蚋:“熹妹妹,今日是姐姐失了分寸,还望你莫要见怪。”
不远处的冷贵人却僵在原地。
她曾以为陛下对自己是不同的。
那些深夜的陪伴、亲手递来的暖汤、私下里唤她的小字,她都当作独一份的恩宠。
可今日才知,那些不过是帝王随手撒下的温情,与此刻对云熙的偏袒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什么真爱,什么特别,全是她一厢情愿的笑话!她望着云熙被陛下护在身侧的模样,心口像被钝器反复捶打,连呼吸都带着疼。
云熙正准备开口说些场面话,殿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蔡公公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连王公大臣们都坐直了身子,心头一紧。
这除夕之日,莫非是宫中有变,或是皇城出了乱子?
萧贺夜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周身的威压更甚,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他沉声道:“慌什么?究竟出了何事?”
“启禀陛下!方才奴才奉命去偏殿宣舞姬上殿,一进门便见姑娘们,竟全都直挺挺倒在地上,气息奄奄,不省人事!”
“奴才当即传了李御医来诊脉,可御医一把脉便变了脸色。那些姑娘竟是都中了毒!且毒性已在体内盘踞一两日,绝非今日所下!”
殿内众人皆是从朝堂波诡或后宫阴私里爬出来的,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明白?
这分明是有人早早就动了手脚,故意要在这场宫宴上搅黄羽衣霓裳舞!
而这毒针对的是谁,更是不用明说。
自然是牵头筹备这场舞的熹贵人!
帝王脸色霎时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怎会不知,舞姬若在献舞前出事,依宫规。
首当其冲要追责的便是熹贵人!
他一想到那平日里柔柔弱弱、连风都吹得倒的熙儿,竟又差点栽在这阴毒算计里,心口的疼便翻涌上来,怒火更是烧得眼底发红:“好大的胆子!敢在孤的宫里下毒?传孤旨意,御林军即刻彻查,定要将下毒之人揪出来!”
“奴才遵旨!”
皇后端坐在凤椅上,指尖掐着帕子几乎要将其绞碎,心底翻江倒海。
不对!
她当初让人给舞姬下的明明是软筋散,只会让她们浑身无力没法起舞,怎会变成能让人昏死过去的剧毒?
难道是中间出了岔子。
还是……有人借着她的手。
想做更狠的借刀杀人?
她猛地抬眼,凌厉的目光直刺向帝王身侧的云熙。
可那厢云熙早已吓得浑身发颤,紧紧攥着帝王的龙袍衣角,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哽咽道:“陛下……嫔妾不知哪里碍着了旁人,竟要遭此毒手……求陛下为嫔妾做主啊……”
皇后心口猛地一跳。
这个女人,看着柔弱,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帝王既已下了令,查案的人动作便极快,御林军带着蔡公公派去的人,转眼便出了大殿。
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王公妃嫔们个个敛声屏气,脸上满是惶恐,谁都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皇后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等。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桂嬷嬷,那眼神里的急意与吩咐,桂嬷嬷跟在她身边几十年,一眼便懂。
趁着众人目光都胶着在帝王与云熙身上,桂嬷嬷悄无声息地贴着殿柱出去了。
她得赶紧去找个替罪羊,把这摊子浑水揽下来。
云熙眼角的余光将这一幕看得真切,心底却无半分波澜。
皇后要找替罪羊,她清楚得很,可她没打算拦,也拦不住。
皇后在宫里经营了这么多年,手里的势力、暗处的眼线,远不是她一个小小的贵人能比的。
她现在只需要安安静静地靠在帝王怀里,做个受了委屈的弱女子。
至于其他的,不必急。
她眼下要的,从来不是扳倒皇后,不过是一个能让她在这深宫里站稳脚跟的嫔位罢了。
大殿之人各怀心事,眼神在彼此脸上飞快扫过,却没一个人敢开口议论。
毕竟这可不是寻常口角,是有人敢在宫里下毒!
连舞姬都能被悄无声息地害了,保不齐哪天这毒就会掺进陛下的御膳、御茶里。
这般关乎龙体安危的大事,谁也不敢说一句“从轻处置”。
只能攥着心等查案的结果。
没过多久,就见李伯被两名刑部衙役引着,脚步匆匆进了殿。
他穿着一身青色官袍,刚跨进门槛,便撩着衣摆重重跪伏在地,额头贴着手背:“微臣叩见陛下!”
萧贺夜坐在龙椅上,指尖抵着扶手,语气冷得像殿外的寒铁:“查得如何了?舞姬身上的毒,源头在哪儿?”
“回陛下,微臣与刑部卢大人先去了舞姬们用膳的小厨房,把这几日的米粮、菜蔬、汤羹都验了个遍,没查出半点毒迹。”
李伯顿了顿又道,“后来卢大人想着不对劲,又带着人去了舞姬居住的飞舞阁,这才发现……那阁里挂着的纱帘,竟是被人熏过毒粉!那些舞姬日夜待在阁中,呼吸间便把毒粉吸进了体内,日子久了,毒性才慢慢发作。”
这话一出,殿内又是一阵细微的骚动。
皇后坐在凤椅上,脸上挂着悲悯的神色,指尖轻轻摩挲着凤钗上的东珠:“真是可怜了那些孩子,看着也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若是今日真在殿上舞到一半毒发,别说差事办砸了,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
她话锋一转,目光似不经意般扫过角落里的荟常在,又道:“也算她们命好,多亏荟常在先前主动请缨,临时接了羽衣霓裳舞的领舞之位,还请陛下允了让舞姬们多歇半日。也正是这半日空闲,才没让她们早早进殿露了破绽,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这话里的弯弯绕,殿里人哪会听不出来?本就安安静静坐着、假装事不关己的荟常在,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其余人也纷纷转头,眼神里带着探究、怀疑,还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好好的,怎么偏就她跳出来接了领舞?
这巧合,也太蹊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