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胜没想到,苏长明脾气那么软和可欺的一个人,生的女儿竟然如此凌厉。
他本想着,先以长辈的身份将云肃和苏安禾唬住,等他们服了软,他再大人大量地提出让云肃给自己儿子安排差事。
这样,既能得偿所愿,又能重拾自己在苏家的地位。
有云肃这个当王爷的侄女婿,到时候想要荣华富贵还不是信手拈来?
谁知,这个从未谋面的侄女,不仅没被他的气势吓住,还敢当众顶撞他。
更糟糕的是,她的夫婿对她似乎也十分纵容。
苏长胜心知不妙,但他做了大半辈子的老爷,因为家境雄厚,早年连县里的官老爷都会对他礼让三分。
如今面对辈分低于自己的晚辈,他又怎肯轻易低头?
“我什么身份?”苏长胜转头面向苏长明,“长明,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苏长明绷着脸没说话。
女儿已经拿出了尊卑之论,若此时他再去说什么他是他大哥的话,岂不是打她的脸?
苏安禾看着苏长胜那张咄咄逼人的脸,心中止不住地冷笑。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若说他蠢,他却知道凡事都逮着苏长明开刀。
可若说他聪明,他又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以为单凭一个大伯的身份,便可以拿捏威名赫赫的战王。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忍冬。”
苏安禾轻轻唤了声。
忍冬站在苏安禾身后,早就被这群人气得咬牙切齿。
此时听到苏安禾叫她,便再也按耐不住,一步跨出去大声喝道:“大胆刁民!见到王爷王妃不仅不知道行礼,还口出狂言、态度嚣张,是活腻歪了吗?”
她说完,又指着坐在椅子上不动的众人骂道:“还有你们,一个个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反让王爷王妃站在门口,你们眼里,可还有尊卑礼法?!”
“哪里来的野丫头……”
苏长明话还没说完,就被练笔一脚踢了出去。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王妃的婢女,也是你一介草民可以随意侮辱的?”
练笔这一脚用了全力,苏长胜在地上滑出去老远,直到撞到主位下的台阶上才停下来。
他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怒道:“苏长明,你,你……”
然而他这句话也没说全,就又被练笔提脚踹到了另一边。
原本坐在主位旁的刘氏也被练笔一把拽了下来。
云肃便在这个时候负手往前,带着苏安禾坐在了主位上。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众人看到云肃和苏安禾两人气势非凡地坐在那,才终于反应过来。
刘氏和她的一儿一女连忙扑到苏长胜身边查看他的情况,苏长达一家子则是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只有苏长明,扑通一声跪在云肃面前道:“请王爷和王妃息怒!”
云肃一共带了十二名侍卫,此时一股脑地全涌进了苏家的会客厅中。
他们人人面容冷峻,脊背挺直,还都带着刀,看着就让人胆寒。
苏长达一向以苏长胜马首是瞻,见他突然被打,已经差点吓破胆。
再见到这么多的带刀侍卫,他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的侄女婿,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招惹的人。
不等旁人催促,他自觉地领着三个儿女跪了下去。
“请王爷和王妃息怒!草民学识浅薄,不懂规矩,并不是有意要怠慢王爷和王妃,请二位明鉴!”
苏安贵和苏安雪也哆哆嗦嗦地求了两句。
苏安禾先把苏长明扶了起来。
随后才漫不经心地道:“听我爹说,你们今天来,是想让王爷给你们的儿子寻份差事,给你们的女儿找个婆家?”
一开始,他们的确是抱着这个目的来的。
但现在,苏长达却是提都不敢提了。
“没,没有的事!我们就是好不容易回来了,想与你爹聚一聚,顺便看看你和侄……”
苏安禾瞪了他一眼。
苏长达立即改口道:“看看你和王爷。”
“是吗?”
“千真万确!”
苏安禾便笑了笑,转头朝云肃道:“王爷,虽然大伯和二伯今日的行为的确有失妥当,但他们终究是我的亲伯父,看在我和我爹的面子上,王爷就从轻发落吧,别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说到“从轻发落”四个字时,她扭头看了苏长达一眼,又朝云肃眨了眨眼睛。
难得看见她俏皮的模样,云肃的嘴角忍不住一抽。
但他的忍耐力极好,瞬息之间便恢复了严肃的神态。
“既然王妃都开口了,本王也不是那睚眦必报的人。苏长胜目无法纪,为老不尊,就罚个二十大板吧。苏长达知错能改,今日,就暂且不罚了,但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谢王爷!”苏安禾甜甜地谢道。
苏长达听到云肃要罚苏长胜二十大板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今天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顿板子,没想到最后,他竟然赦免了自己。
一下从巨大的恐惧中释放出来,他顿时激动地涕泗横流,伏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向云肃和苏安禾磕头谢恩。
第一次被练笔踢得吐血时,苏长胜还想像之前一样吆喝苏长明来牵制苏安禾。
可他没想到,苏长明竟然直接向自己的女儿女婿下了跪。
像这样“老丈人给地位太高的女婿行礼”的事,他一直以为只存在于戏文中,没想到今天却亲眼见到了。
他书读的不多,也没做过官,更没和多少高-官打过交道,自然不懂得“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
只有见到那一群气势汹汹的侍卫时,他才是真的怕了。
更要命的是,云肃竟然还要罚他二十大板!
他已经五十来岁了,如何经得起这么重的刑罚?
刘氏和他的两个儿女也都吓懵了。
听到苏长达不停地谢恩,他们才连忙爬到云肃和苏安禾跟前求饶。
但与刚才不同的是,苏安禾这次并没有开口替他们求情。
苏长胜便在妻儿的痛哭声中被拖了出去。
等侍卫们行完刑,苏长胜和苏长达两家子人都走完了,苏安禾才对苏长明道:“爹,今日我借王爷的手重惩大伯,你没生我的气吧?”
苏长明长叹了一口气,“傻禾儿,爹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况且也是你大伯无礼在先,王爷没有要了他的脑袋,已经是开恩了,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就好。有了今日的教训,相信大伯和二伯以后再也没那个胆子欺负你了。”
苏长明本想反驳说他们没有欺负自己,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女儿大了,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了。
最后,他只能轻轻点头,“嗯。”
开导完苏长明,苏安禾便回了自己的闺房。
谁知刚一进门,就被云肃压在了一旁的墙上。
他双眼微微眯着,神情戏谑又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危险。
“王妃这招‘杀鸡儆猴’当真是使得炉火纯青;那‘恩威并施’的手段也让本王大开眼界。这些东西,你都是跟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