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禾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她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但方夫人这样的蛇蝎恶人，就该人人得而诛之。
本以为这个毒妇那么嘴硬，至少能坚持个一盏茶的功夫。
谁知苏安禾不过浅酌了两口，方夫人便大声哭喊道：“救命啊！别打了，别打了！我招，我招！”
听到她的喊声，秦风急忙喊道：“都住手！”
佃户们收了农具退散开，苏安禾便见方夫人满头满脸都是血，鼻青脸肿的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秦风走上前问道：“方夫人，我们的家人，究竟都去哪了？”
方夫人趴在地上哆嗦着，眼泪和鼻涕流了一地，身下还淌着一大滩淡黄色的可疑液体。
“他们，他们都被我卖了……”
“什么？！”
佃户们脸色剧变，有那承受不住打击的农妇，更是当场就晕了过去。
他们个个神情激动，仿佛随时都能冲上去结果了方夫人的性命。
秦风死死咬着后槽牙，指着她的面门骂道：“你果然是个毒妇！我们把家人交给你，你却把他们卖了？你的良心，难道都被狗吃了吗？！”
“毒妇，还我女儿！”
“还我孙女！”
“还我妹妹！”
……
佃户们高声喊着，语气凶狠却又带着藏不住的哽咽，听着让人心里发酸。
方夫人垂首伏在地上，对此没有任何回应。
佃户们见状，心中的愤怒终于达到顶点。
一个双目赤红的中年庄稼汉站出来大声吼道：“既然我们的家人都已经被她卖了，跟她还有什么好说的？杀了她，也算是为我们的家人报仇了！”
他这话一说，立马得到了许多佃户的赞同。
“对，杀了她！”
“杀了她！哪怕是下狱，我也要为我妹妹讨回公道！”
“杀了她！”
……
秦风死死捏着拳头，眉心紧缩，似乎在做着无比艰难的决定。
但他没说话，那些佃户们便只是嘴上喊着，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苏安禾在心中暗暗称奇。
从一开始，她就看出了这个秦风是这一群佃户的领头人。
但她没想到的是，他在这些佃户中的威信竟然这么高。
要知道，普通的老百姓们，大多都会以年长者为尊，包括世家宗族，也都是依照此规律。
这个秦风年纪轻轻的，是怎么做到的？
苏安禾正在思忖，秦风却已经松开了拳头朝她走来。
他双手抱拳，俯身作了个揖道：“战王妃，方夫人做出此等不可饶恕的恶事，我们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但她是战王府的人，理应由王妃处置。王妃刚才也说了，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现在她的罪行已经证实，还请王妃替我们讨一个公道！”
其他的佃户见秦风去找苏安禾，都有些不明所以。
苏安禾却是又吃了一惊。
她本以为，秦风在纠结的，不外乎是杀或者不杀方夫人，却没想到他直接跳出了这个框，转而向她求助。
诚然如他所说，方夫人罪无可恕，但她终究是这个田庄的管事，不管云肃和苏安禾知不知情，她都是他们手下的人。
她犯了错，自然应该先由主家发落，而不是直接由这些佃户处置。
况且，杀人是犯法的。
佃户们再愤怒，也不能私自处决方夫人。
这些道理，苏安禾自然都懂。
她只是惊奇，在其他佃户都充满仇恨，满心想要弄死方夫人的时候，秦风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他的这番话，说得也很有水平。
不仅道出了佃户们悲痛的心情，还提醒了苏安禾要为他们主持公道，给足了苏安禾尊重的同时，又不轻不重地小小道德绑架了一下她，让她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当真是个有脑子的人。
苏安禾赞赏地看了秦风一眼，“你说得不错，就算我和王爷对此都不知情，但方夫人总归是战王府的人，你们的家人也是在战王府的田庄里出的事，我和王爷难辞其咎。”
“现在方夫人已经被擒，若是你们不相信我，我便将她全权交由你们处置，对于她给你们造成的伤害，我也会尽力补偿。但若你们信得过我，我便亲自替你们讨这个公道。”
听了她的话，其他的佃户们都面面相觑，似乎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
唯独秦风一人，扑通一声就跪在苏安禾面前，诚心呼道：“草民愿意相信王妃，请王妃为我们主持公道！”
其他人见他跪下，互相看了看，也跟着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请王妃为我们主持公道！”
看到这一地的单薄脊背，苏安禾不禁心头一酸。
这就是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
即便方夫人已经认罪，他们想要惩罚她，却依旧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不识字、不懂法、没有钱，每一项，都会成为他们状告路上的阻碍。
但以苏安禾的身份，想要治方夫人的罪，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都起来吧。”
待佃户们都起来后，苏安禾便走到方夫人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佃户们的家人，都被卖去何处了？”
大概是得到了喘-息的时间，方夫人这会儿又恢复了些精神。
她使劲睁着肿如拳头的眼睛，咧嘴道：“卖了就是卖了，谁还记得卖去哪了？”
不用苏安禾开口，忍冬再次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巴掌。
“还嘴硬？问你什么，便答什么，少在这耍嘴皮子功夫！”
方夫人吐出一口血水，恶狠狠地盯着苏安禾道：“就算你真的是战王妃又怎样？谁不知道，战王最喜欢的一直都是我那个小姑子，方侧妃！我男人还是王府的管事，你如此对我，今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苏安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刚才被佃户们围殴时，方夫人只坚持了一会儿就求了饶，怎么现在又嘴硬起来了？
之前她向自己表述身份时，也是牛哄哄地说自己男人是方立伦。
难道……
苏安禾讶异道：“你不会不知道，方立伦已经下了狱，过几日便要处斩了吧？”
“你说什么？！”
她果然没收到消息。
上次事情败露，方立伦被方语瑶亲口指认，当天就被扭送去了府衙，怕是根本没机会也没心情给方夫人传递消息。
苏安禾心下了然，向忍冬使了个眼色。
忍冬便将方立伦谋害苏安禾未遂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他给苏安禾下药的细节。
听完忍冬的叙述，方夫人青红相间的脸瞬间败如死灰。
苏安禾便在此时给了她最后一击，“若非他们犯了事，王爷又怎么会将管家之权交还于我？你好好配合，没准我还能让你和方立伦见上一面，否则，你恐怕只能去地府与他相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