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王府离皇宫的距离不算太远,但苏安禾却觉得这一路无比的漫长。
只因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云肃在这么小的空间里独处,且是在双方都十分清醒的状况下。
再加上她的衣服过于繁复,头上的首饰又多,不能靠在车壁上小憩,一直梗着脖子十分难受,就更加觉得时间难熬了。
车里的空间不算小,但云肃的双腿颇长,行驶摇晃中难免会碰到苏安禾的腿。
她不想与他有什么肢体接触,只能尽量缩在角落。
云肃看她此番做派,心里很是不爽,轻蹙眉头道:“怎么,本王挤着你了?”
苏安禾讪笑了两声,“没有没有。王爷不是说我动作粗鲁吗?我怕自己不小心冒犯了王爷,不敢离王爷太近。”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道:没错,你就是挤着我了!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不骑马,非要和我挤一辆车,烦不烦人?
云肃被她软软地顶了一句,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他轻轻横了苏安禾一眼,闭上眼睛养神去了。
不用频频和他对视,苏安禾顿时觉得周身的空气都通畅了许多,赶路的时间也不再那么难熬。
马儿嘚嘚地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宫门口。
按照规矩,他们要下车步行。
不管是原来的苏安禾,还是现在的苏安禾,此刻都是头一回进宫。
红墙黄瓦、飞檐翘角,无处不恢宏,无处不气派。
虽然这里的墙仍旧不足以困住她,但至少在气势上,还是让她大为震撼。
云肃走在前头,走着走着就发现身后的脚步声变远了。
他念着她的身量,故意放慢了脚步。
苏安禾穿得衣服实在是不方便,头上也不方便,就是想走也走不快。
她紧赶慢赶地追着云肃的步伐,额头都沁出汗了。
正要开口叫他慢点,却发现他主动减慢了速度。
苏安禾顿时松了一口气,端着古人的仪态,落后云肃半步与他一起来到了承明殿的大门口。
门口的太监进去禀报后,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卫福海亲自出来,领了云肃和苏安禾进去。
见完礼,陛下当先开口道:“战王,你的伤势如何了?听宫人说你今日来是坐得马车,可是身子还没好全?”
云肃躬身回道:“回陛下,臣当时的确伤得不轻,但养了这么些日子,又用了陛下赏赐的一干药材,臣感觉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陛下点了点头,又朝苏安禾问道:“战王妃,朕听说当日是你救了怡妃的弟弟?没想到你一介女子,还有这等本事,倒是没有辱了战王的威名。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苏安禾依言抬头。
陛下在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这位南明当前的君主。
只见他生的龙眉虎目,身着明黄的龙袍,端坐在龙椅上,面容沉静,却满是为君者的威严。
这位皇帝名为朱远照,今年四十一岁,已在位十五年。
他登基时改年号为明贞,世人便称他为明贞帝。
苏安禾不敢直视他,只略扫了一眼便垂下眼睑,“陛下谬赞,妾身愧不敢当。”
明贞帝见她谦逊有礼,对她的印象便又好了几分,“战王妃不必过谦,战王是朕的左膀右臂,你身为他的王妃,自然也该有些寻常女子没有的本事。”
苏安禾听他这么说,便不再推辞,直言道:“那妾身就谢陛下夸奖了。”
明贞帝哈哈笑了两声,指着云肃道:“战王,你这个王妃倒是个妙人儿。”
云肃脸上陪着笑,可看向苏安禾的眼神里却满是警告。
苏安禾假装没看见,低着头不理他。
闲话说完,明贞帝欲与云肃商议正事,苏安禾便主动告退。
她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往殿外走去,听到身后隐约传来明贞帝气愤的声音。
“朕不过是小病了两场,那些个所谓的股肱忠臣就迫不及待地要朕立太子,是巴不得朕现在就死了吗?!战王,你来说说,朕该不该现在就立太子?”
“回陛下,臣……”
已经走出承明殿,云肃的话苏安禾没有听清。
她要去怡妃的住处谢恩,但又不认识路,便想寻个人带她走一趟。
正物色着哪个太监比较有空,却见一个落落大方的宫女向她走来。
那宫女笑着朝她行礼道:“夫人可是战王妃?我家娘娘知道王妃今日进了宫,已经等候多时了。”
苏安禾便问:“你家娘娘,可是怡妃?”
那宫女点了点头,“正是怡妃娘娘。战王妃,请吧。”
说完便领着苏安禾往怡妃住的长欣宫走去。
长欣宫离明贞的承明殿很近,由此可见怡妃在宫中的确非常受宠。
苏安禾目不斜视,脑子里猜测着怡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她刚踏进长欣宫的大门,就被一个穿得如同福娃娃一般的小人儿撞了个满怀。
苏安禾赶紧伸手将他牢牢接住。
紧接着一大群丫鬟仆妇蜂拥而至,将苏安禾与那个福娃娃围了个严严实实。
“殿下!你可别跑了,这要是摔了可怎么得了啊!”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嬷嬷气喘吁吁地道。
殿下?
能在这长欣宫被成为殿下的,除了怡妃的儿子,明贞帝的六皇子朱玉嵘,还能有谁?
苏安禾看着怀里小脸红红的六皇子,心中多少有些讶然。
此时小小的朱玉嵘也喘着气,却还不忘向那嬷嬷做了个鬼脸。
“今日休沐,母妃都说了我想怎么玩都可以,你们却一个个地都想拘着我。我偏不让你们拘着,我偏要跑!”
说着,他便要挣脱苏安禾的束缚。
苏安禾哪敢松手?
朱玉嵘脸上已经满头大汗,这可是冬天,若不赶紧换身干燥的衣裳,少不得要感冒。
他使劲扭了几下,发现挣脱不开,怒瞪着苏安禾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还不快放开本殿下!”
苏安禾没想到,一个才五岁大的小孩儿,发起火来也能有这般不凡的气势。
她刚要松开他解释一番,却听一个清亮的女声从前方传来。
“放肆!”
听见这个声音,苏安禾明显感觉怀中的小人儿抖了一下。
接着那群仆妇自动向两边散开,一位清丽柔美的女子疾步走了过来。
她身穿杏白色的长裙,外罩着一件镶了狐狸毛的秋海棠色长袄,脸上略施粉黛,头上钗环也不多,都是用料上乘,造型简约的款式,整个人显得十分脱俗。
朱玉嵘见着她,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垮着小脸喊了一声:“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