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他跑到别人家去吃饭了？”
老爷子将一颗黑色的棋子重重按下。
棋盘上格局迥异。
杂乱的棋盘，仿佛也显示出了主人反复的心绪。只是，别人都无法再看出更多的信息。
祁天明站在一边，看着父亲手里的动作，一下一下都牵扯着他的心弦。
可是他却不懂这个老头子内心究竟在想什么。
祁天明盯着自己的父亲，“是。我的人看到他开车到了沈家，然后走了进去。看样子像是坐下吃饭……因为直到现在还没有离开。”
他拿出手机确认了一遍。
“所以……就这么一点小事，你就把我叫了起来？难道你不知道我这个年纪是该好好睡觉了吗？”
从前在生意场上的那些杀伐果断，仿佛都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
老爷子看到自己的白发日益增多，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日渐不支。
他知道自己是该放手。
只是辛苦了一辈子打拼下来的企业，哪有这么轻易放开？
对每个儿子的针对，都只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谢尔顿的死亡让祁老爷子也重新思考，到头来却还是认定祁雨深是个不定时炸弹。他需要借助外力确认祁雨深的立场，才能放心。
他打拼好的事业，不允许别人改姓，也不允许别人将一个新的时代开启。
只是，祁雨深去沈家吃饭，真的不代表什么。
祁天明先是一愣，然后神情复杂地盯着自己的父亲说：“可是你说，如果他有什么新的动向，就让我立刻汇报给你。”
祁老爷子先是沉默，然后又将一颗棋子缓缓落下。
一直没有看向儿子的中年男人此时却忽然转过了脸，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儿子，问：“你会下棋吗？要不要过来陪我下两盘？”
反正现在已经醒了，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不如叫儿子来陪自己娱乐一把。
祁天明没有想到老爷子会忽然换一个话题。
但还是回答道：“我并不会下棋。这个家里能陪你下棋的，只有他。”
“他？你对你的哥哥，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字的称呼吗？”
祁老爷子失笑，将视线转回到自己的棋盘上。
祁天明不言不语。
父亲明明知道自己不会下棋这个事实，况且此刻他也没有真的在下棋，只是无序地放着那些棋子而已。
也许是想故意试探他。
可是真的不巧，他的确不会下棋。
祁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才说：“你说的不错……三个儿子之中，只有雨深会陪我下棋。”
说完之后，还没等祁天明开口，老爷子话锋一转：“不过要说起来，整个家里就不仅仅只有他。以前也有个人会陪我下棋。”
祁天明一时不解：“您是指……”
一个身影蓦然出现在脑海中。
祁天明的声音便带上了几分落寞与愤怒：“哦。母亲曾经也陪您下过棋。”
他幼时，时常看见母亲坐在桌边跟父亲笑着交谈着，两人手里拿着不同颜色的棋子。
似乎还会切磋一下技艺。
他也曾想学下棋，就是因为这样的回忆。
只是这样的场景，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看到了……自从母亲离开之后，他也逐渐变成了一个感觉不到亲情温暖的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些年来可以放任你吊儿郎当地生活吗？”
老爷子捏着一颗棋子，看着那棋子通透温润的色泽，回想着当年的那个身影。
祁天明摇摇头。
他实在是不知道。
这些年来，他似乎总是在花着钱、做着一些没用的事情。
直到最后找到机会要去杀掉沈忧，他才露出了自己原本的面目。
可是很不幸的是，他的任务并没有完成。
这件事老爷子也知道，就从来没有正面提过。
老爷子没有再下棋，反而将手中拿着的那枚棋子放回了盒子里。
他起身走到了祁天明的身边：“之所以会让你这样，是因为跟雨深相比，你更像你的母亲。”
“从小你成绩就不好，我为此发过很多次脾气，甚至还打过你……”
祁老爷子长叹一口气。
他曾经以为三个儿子以后都要继承他的事业，为他分忧！
“可是我发现你的确不是学习的料，而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很沮丧……是你的母亲告诉我，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天赋，如果你就是不爱学习的话，不妨就这样随你去吧！”
祁天明沉默。他第一次听到这些。
“我当时非常不赞同，因为我认为我的儿子必须要优秀。”
祁老爷子仍然在回想当年。
“她列举了很多你的优点，告诉我，其实跟她最像的就是你……而你母亲走了以后，我看到你就会想到她，也因此再不想见到你。这些年来你每每去问雨深拿钱，我都是知道的。”
原来这些事情父亲都了解，祁天明感到一阵羞愧，默默的低下了头。
可是他却不能认同父亲说的对于母亲的怀念。
在他看来，在母亲走了之后的这些年间，父亲身边的嫩模什么的基本没有断过，有几次他还撞见了几个小明星。
“你对母亲若真的是这么在意，当年你就不会那样对待……”祁天明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换来的却是老爷子一个凌厉的眼神，然后他重重地吼：“不许你在我面前这么放肆！”
“……是我知道了。”祁天明垂下了眼眸。
祁老爷子从他身边离开，表情也恢复了冷漠。
“至今为止，我所做的事情都是我发自内心想做的，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而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盯着那个女人。”
“可是我能利用的那个女人已经被抓走了，现在被他们关着……”
“陆晴雨？那个没有一点脑子的女人，你真的觉得她对你来说有用吗？不如再重新找个人来利用。”
祁天明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点了点头。
听着老爷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祁天明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忽然回头喊了一声：“父亲，我一定会把她杀了，为母亲报仇的！”
老爷子的脚步却没任何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