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柳之前讲过，说陈氏兄妹救过她的命。
可直觉总叫祁云娇觉得那故事里满是破绽，似乎哪里都不对。
现在，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陈阿蝶生怕她们不信，还要把她当做是卫柳的同党，和卫柳一起处置了拷打。
因此，这个傻姑娘语速急促，着急忙慌地解释：“我与哥哥带着卫柳流浪时，她还不足一岁，我哥哥七岁，我三岁，我们三个小孩子，若是没人帮忙，怎么可能从京城一路流浪到大柳村去？”
“而且，逃荒都是从村子里往城里逃，哪里有从京城这么富庶的地方，一路往偏远村子里去逃荒的？”
“那时候，便是卫丞相的人一路半是护送，半是监视地叫我们一路带着她到处乞讨的！”
听到这里，祁云娇忍不住打断了陈阿蝶的话。
她问道：“那你们到大柳村，也是丞相的指使？他叫你们在那里落脚？”
“卫柳自幼就长得可爱，到了能走会说以后，更是冰雪团子一样白皙漂亮，晒也晒不黑，人见人爱。”陈阿蝶说。
婉月忍不住插嘴：“这和她长得可爱不可爱又什么关系？”
陈阿蝶苦笑一下，答：“当然有关系！她长得好看，讨饭时总有人来送各种奢侈的吃食点心，甚至还有富贵人家的太太想收养她，这怎么行呢？卫丞相不让她过得太好的！”
祁云娇听明白了。
她一声叹息，说：“所以，你们要往更穷的地方走。”
“是的，我们就往更穷的地方走，大柳村当时有瘟疫，穷困潦倒。”陈阿蝶说，“所以我们就到了那儿。”
“然后呢？”祁云娇又问：“她在大柳村被收养，有了师父，也是卫丞相的安排吗？”
陈阿蝶回答说：“我不清楚，我哥哥负责与卫丞相的人交接，我真的不知道我们是为什么留在大柳村的。”
“但是，我知道卫丞相派我们兄妹盯着卫柳，他一直清楚卫柳在哪里。”
“所以，他才会在需要卫柳替嫁的时候，就能把她找回来。”
“就连当初认亲时见面的那家点心铺子，也是丞相吩咐我引卫柳进去的！”
“否则哪里那么巧，就能叫卫丞相撞见她呢？”
祁云娇点点头。
许多说不通的往事细节，现在都能说通了。
“所以，你一直替卫钧监视卫柳，看着她每天都做了些什么。”祁云娇说。
“不是这样的。”陈阿蝶抽抽噎噎地，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卫柳做了什么，我不识字，只做些粗活，也看不懂她每天在读什么书做什么事。卫丞相只是嘱咐我盯着她，不要叫她跑丢了找不到人罢了……”
“求求你们，别打我，放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
祁云娇眨了眨眼睛，有些恍惚地抬头看了一眼同样难掩茫然的婉月和文袖几人。
所以，按照陈阿蝶的说法，卫柳根本不是什么走失。
还不足岁，她就被卫钧亲自丢给了陈家兄妹，指使著在街头巷尾流浪乞讨。
若非几年后途径大柳村，被她师父收留，卫柳只会一直是个乞儿。
好端端的丞相，竟然把自己与夫人唯一的孩子磋磨了这么多年。
一开始替嫁事发的时候，众人都以为卫钧是舍不得卫锦这位掌上千金，随便找了个美貌的村姑编了套故事。
皇帝亲自带着验亲的蛊虫去验，才证实了卫柳确实是卫钧亲生的女儿。
自那之后，卫柳一直想要探究自己的身世究竟是什么缘故，到底为什么会流落在外。
那时候，祁云娇以为，卫柳也许是卫钧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找回来替代嫡亲女儿的。
因此，四公主和哥哥商量著，不要帮卫柳去查这件事更好。
她甚至还会特地找各种事情来转移卫柳的注意力，就是不想叫她认定的二嫂从丞相家流落在外的嫡出千金，变成出身更加难听的丞相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可很快，卫锦与卫钧竟然也翻了脸。
“我那时候还奇怪，卫钧一向宠爱卫锦，怎么会主动送卫锦给父皇，出谋划策叫父皇认卫锦为义妹送去和亲。”
“他不舍得卫锦嫁给被废太子，怎么就舍得卫锦去和亲呢？”
四公主微微蹙起眉，回忆著。
“卫锦也说过，她自幼就知道自己不是卫钧的亲生女儿，我当时听了还不信。”
但是现在想来，那也许是卫锦难得说的几句实话。
毕竟，卫锦嫁给大皇子祁时之后，满心里想的都是要报复卫钧。
一度甚至挑拨得大皇子与丞相关系十分疏远。
“卫锦还曾告诉卫柳她在卫钧那里也吃了不少苦头，才会性格那般偏激执拗……如今想来，恐怕也都是真的？”祁云娇迟疑不定地推测著。
若真是这样，卫钧这老狐狸究竟是在做些什么事情，为什么会下这样大的一盘棋呢？
这位自认见多识广的公主殿下，止不住发出一声感叹——虽然在这个时候有些跑题——她说：“陈阿蝶啊，你这脑子，比我二姐看起来还蠢。”
陈阿蝶立刻说道：“我确实是蠢啊，我就是个蠢物，求求公主殿下，您放了我吧！”
“你若只是卫柳的朋友，哪怕卫柳是个奸细，也不能说明你也是奸细。”祁云娇说：“那般，要是能证明你的清白，我还能放你走。”
陈阿蝶嗫喏地问：“……那，现在呢？”
“现在嘛，你自己都说了，不管卫柳是不是奸细，你反正是卫钧那边的奸细。你还想叫我放你走？当我和你一样傻吗？”
陈阿蝶：“……”
祁云娇又说：“本来就是喊婉月吓吓你，看看你知不知道什么。现在看看，还真得打你一顿，审一审卫钧是什么盘算了。”
陈阿蝶瞪大了眼睛看着四公主。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惊慌失措之下，到底都脱口而出说了些什么东西。
天啊！她的嘴为什么这么蠢，什么都往外说呢？
她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卫柳赠给祁云娇的，会叫人情绪放大到难以控制自我的熏香导致的。
她只是懊恼地揪著自己的头发，落下了悔恨的泪。
文袖站在一旁冷眼瞧着陈阿蝶被婉月带着另外两个侍卫押下去后，才上前一步，提醒祁云娇：“公主殿下，之前陈文星和咱们的人一起去大柳村找王妃的师父，要取寒玉的盒子……”
祁云娇叹了口气：“卫柳信任他俩，我们当时都大意了。幸好，二哥身边暗五也在队伍中，应该不会叫陈文星惹出什么乱子坏了事。”
话虽这样说，祁云娇依旧有些忧心忡忡。
之前，直觉让她觉得陈氏兄妹不对劲儿，所以她不听劝阻，一定要查。
现在真的查出问题来了，她却感觉眼前一黑，骑虎难下。
“这件事，要怎么去和二嫂说呀？”
她发愁极了：“告诉她我不信她朋友，所以背着她搞事情，结果还真的搞到了一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