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年从姜夫子家回来时,徐翠莲夫妇已经走了。
他一走进厨房,就敏锐的察觉到盛安的情绪不太对劲。
“怎么了?”
徐瑾年有些担心地问,目光落在盛安的腰间:“是不是这里又疼了?你坐下来好好歇息,我来做饭。”
说着,伸手接过锅铲,熟练的翻动锅里烙的半熟的饼子。
盛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往灶膛里添了两根柴。
沉默了半晌,在男人第六次看过来时,她幽幽地问道:“你想要孩子么?”
徐瑾年眉头一动,眼里划过一丝了然:“有人问你怀孕的事了?”
见他一下子猜到起因,盛安哼了哼:“小姑盼着抱侄孙呢,还念叨让我好好养身体,趁年轻生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她还能帮忙带一带。”
当时听到这番话,盛安差点没绷住,对徐翠莲发出灵魂拷问:
生这么多,是打架更热闹么?
盛安对孩子无感,不喜欢也不讨厌,她觉得自己顶天了生两个。
只是这里计生措施实在落后,无论是喝打胎药还是事后喝猛药,都特别伤害身体,一个不好就丢了小命。
所以生多生少,她根本无法控制。
这个时代的女人,只能生到自己不能生为止。
一些大户人家的主母,为了避免生育之苦,往往会主动给丈夫纳妾,让妾室分担传宗接代的任务。
唉——
盛安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向徐瑾年的眼神愈发幽怨。
还是当男人好。
徐瑾年被看得头皮发麻,求生欲极强地承诺道:“安安,生与不生你做主,为夫全听你的。”
盛安将信将疑:“真的?”
徐瑾年连回答的语气都谨慎起来:“为夫从不骗你。”
盛安心烦得直挠头:“你说的轻松,万一没忍住的是我怎么办?”
徐瑾年:“……”
他和安安讨论的是同一件事么?
“算了算了,想太多是自寻烦恼,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盛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瞪了徐瑾年一眼,指着锅里烙的两面金黄的饼子说道:“我饿了,你盛出来给我垫垫。”
每次遇到烦心事,她的嘴巴就闲不住,总想吃点什么。
徐瑾年没敢多话,飞快盛出饼子递给盛安:“小心烫。”
盛安接过盘子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需要你多嘴。”
徐瑾年:“……”
今日的安安脾气格外大,这两天得小心哄着。
盛安的脾气确实大了不少,洗完澡躺在床上,她愈发心烦气躁,感觉胸口有一股郁气萦绕,特别想做点什么发泄一下。
她一骨碌爬起来,在房间里来回找了几圈,没有找到趁手的东西,干脆抓起徐瑾年的枕头,使出吃奶的劲儿好一顿哐哐砸。
徐瑾年回到房间,看到的就是自家媳妇拿自己的枕头撒气的一幕。
此时此刻,他毫不怀疑妻子更想砸爆自己的头。
徐瑾年快步走过去,接住砸下来的枕头,随手一扔将人揽入怀里紧紧抱住:“安安,你怎么了?”
安安的情绪明显不正常,上次奶奶的脚受伤,她都没有这样过。
被徐瑾年一问,盛安突然愣住。
不是,她在干什么呢?怎么突然拿枕头撒气?
难道是精神病的前兆?
盛安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扬起脸干巴巴地解释:“可能是哪根筋搭错了,你没吓到吧?”
徐瑾年摇了摇头,眼里的担忧倾泻而出:“没有吓到,只是很担心你。”
盛安挠了挠脸:“我没事,晚上还啃了三张饼子,喝了两碗鸡汤呢。”
说到这里,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八成是吃多了消化不良,影响到了情绪。”
徐瑾年勉强接受了这个不太靠谱的解释,揉了揉媳妇的头:“要不要陪你出去走走?”
盛安一口拒绝:“外面太黑了,我怕踩到蛇。”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快,蛇蛇们争分夺秒的到处觅食囤积脂肪,好提高熬过冬眠期的概率。
前几天就有户人家院子里进了蛇,主人起夜不小心踩到被咬了一口。
好在蛇的毒性不大,疼了两三天就没事了。
徐瑾年没有勉强,去书房拿来一本游记念给盛安听。
盛安对这本游记很感兴趣,尤其是徐瑾年吐字清晰,声音格外好听,她不知不觉就听入了迷。
憋在胸口那股躁郁,仿佛也被这道舒缓的声音渐渐抚平。
听到最后,盛安的眼皮子开始打架,睡眼朦胧地看着徐瑾年:“明天也要听。”
徐瑾年放下书,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只要你想听,我就给你念。”
盛安满意了,安心的闭眼睡觉。
半梦半醒间,盛安隐隐感觉到肚子痛,又不是吃坏东西的那种痛,她就没有太在意,再次陷入酣甜的睡梦中。
直到翌日清早,盛安被身边人起床的动静惊醒,下意识睁开眼。
突然,她察觉到某处不对劲。
呆愣片刻,盛安快速爬起来,刚要掀开被子验证自己的猜测,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看到徐瑾年腿侧一抹刺眼的红。
尴尬,脚趾抠地的尴尬!
徐瑾年的心神放在盛安的身上,没有发现裤腿上的不妥。
刚要开口说话,盛安红着脸一把堵住他的嘴:“快把裤子换掉。”
徐瑾年后知后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裤腿,等看到一块铜钱大小的血渍,他浑身紧绷一把拉过盛安检查:“你哪里受伤了?”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受伤,那么受伤的只能是安安。
仅仅睡觉不可能受伤,徐瑾年以为是昨天坟地打架,盛安隐瞒了自己的伤情,没让他发现出血的地方。
“不是受伤,是、是……”
盛安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见徐瑾年急得要来脱她的衣服,赶紧一把摁住他的手小声解释:“是我来月信了。”
徐瑾年的手僵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轻咳一声,有些手脚无措的理了理盛安的衣服:“那、那你疼不疼?我应该做什么?”
之前身体很差,盛安担心同房会怀孕,自己小命不保,便对徐瑾年科普了一些生理知识。
盛安摸了摸小腹,眉头皱得有些紧:“这里有点疼,最近几天不能碰凉水,洗衣做饭的事你得全干。”
可能是大半年来第一次来月信,小腹疼得很厉害,像是有一根棒子在猛捶。
要不是盛安忍耐力强,这会儿已经满床乱滚嗷嗷叫了。
徐瑾年却没有错过盛安脸上的苍白,立即让她继续躺下:“家务我来做,你好好休息。”
盛安哪敢躺,掀开被子瞅了一眼。
果然,床单上有七八块大小不一的血渍,显然是睡觉不老实才弄成这样。
盛安的脸更红了,嘴上不客气地指挥徐瑾年:“把这些都换掉,要用冷水泡洗。”
徐瑾年脸上的红倒是褪下了,动作利落的将床单褥子全部换下,连着盛安换下的脏衣服一起抱了出去。
等盛安收拾好来到院子,就看到徐瑾年蹲在角落吭哧吭哧洗床单。
一旁的晾衣杆上,已经晾着湿了好几块,却看不出半点血痕的褥子。
盛安看在眼里,心里对徐瑾年的好感再次暴涨,找来凳子坐在他旁边看他洗:“你洗这些东西会不会觉得晦气?”
这个时代的男人,视女人的月信为洪水猛兽,觉得看一眼都会倒大霉。
听说有的女人来了月信,会被丈夫直接赶到杂物间,直到月信结束才允许上床睡觉。
“安安怎会如此想?”
徐瑾年诧异地看着自家媳妇,见她神色不似作伪,怕她被这种荒谬的说法洗脑,连床单都顾不得洗:
“安安曾说过,女子要生育才会来月信。若月信是污秽之物,那么被生下来的我们算什么?算污秽结的果么?”
盛安脸上的笑容放大,愉悦地拍了拍徐瑾年的肩膀:“不错,你有这样的觉悟真不错!”
徐瑾年抿了抿唇,脸上并无喜色:“安安,你不要将为夫同那些愚钝肤浅的男人相提并论。”
安安哪里都好,却对他有太多的不信任,总是不经意间试探他。
盛安一愣,对上男人认真的脸,赶紧抱着他的胳膊哄:“你说得对,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那些愚钝肤浅的家伙不配跟你比。”
这次真不是试探,确实只是好奇而已。
徐瑾年无法拒绝来自妻子的甜言蜜语,纵使心里无奈也还是终止这个话题:“你也是最好的安安。”
盛安鸡蛋里挑骨头:“难道你不该说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么?
商业互吹要对等的吹,这家伙真不懂人情世故。
徐瑾年却不改口:“你不需要成为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只要是我的安安便是最好的。”
盛安:“……”
这碗含糖量超标的情话,她干了!
接下来几天,徐瑾年把盛安照顾得无微不至,连漱口水都要给她准备温热的。
盛奶奶看在眼里,一方面为孙女婿会疼人而高兴,一方面担心亲家公看不惯,觉得孙女婿太会惯着孙女。
不成想徐成林压根没注意到这些,只一个劲儿嫌弃好大儿做饭难吃,让他好好跟盛安学一学。
等盛安的月信结束,身体终于不再难受,盛园的改造也进入尾声,到了验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