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在去边关的路上不慎迷路,走的是相反的方向。后来不幸被毒蛇咬伤,幸得一位南下赴任的大官救下他。”
说到这里,徐瑾年的脸上露出对大官的感激,也有对老父亲的敬佩。
盛安也佩服不已,连声催促:“接着说接着说。”
徐瑾年揉了揉媳妇的头,见她不像以前拍开他的手,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爹感激对方的救命之恩,便决定护送他到任职的地方。”
那位大官见徐成林拳脚功夫不错,是个可造之材,便提出让他做自己的护卫。
徐成林答应了。
接下来几年,徐成林一直随身保护这位大官,还在大官的鼓励下识字念书,勉强称得上文武双全。
只是好景不长,大官感染风寒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死在了任上。
徐成林无处可去,又早已打消从军的念头,便带着攒下来的银子四处游荡,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一家镖局,就开始了走镖。
在这家镖局里,他的武艺得到很大的提升。
徐成林为人厚道仗义,几年下来形形色色之人结识了不少。
只是走镖是个辛苦又危险的行当,他失过镖受过罚,也杀过土匪地痞,好几次险象环生差点丢掉性命。
徐成林还是惜命的,在镖局干了三年转行去大户人家做护院。
做护院就轻松多了,月银也很丰厚,他在那里如鱼得水,颇得主家的看中。
直到年岁渐长,他怀念起数年不曾回去过的家乡,便带着这些年辛苦攒下的银子回到村里。
“……那时爷奶还在,只是年事已高身子骨不大好,父亲就留在村里奉养二老,没过几年我出生了……”
说到这里,徐瑾年的语气低沉了几分:“仗着爹对我的怜惜,那些人拿我做筏子,逼爹交出全部身家,连爷奶都偏向他们。”
徐成林而立之年无妻无子,在兄弟姐妹甚至是父母眼里,是一块可以拆吃入腹的肥肉。
只是徐家人没有想过,徐成林十五岁就外出闯荡,经历了十几年风风雨雨,对他们的感情又剩几分?
所谓的骨肉亲情根本绑架不了他,徐成林索性花钱说服族长和几位族老,强行分家并过继徐瑾年。
过继徐瑾年这个奶娃娃,固然有怜惜他的原因,更多的是为膈应徐家那些人。
徐成林带着徐瑾年搬到青州城定居,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徐家人岂能不眼红,早些年没少凑上来占便宜。
不过每次都被打脸,等到徐家二老去世,徐成林直接对他们来了个狠的,几乎断绝了关系。
自此之后,父子俩便真正过上安宁的日子。
盛安听到这里,不由得感慨万千:“爹的前半生还真是多姿多彩啊。”
徐瑾年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忍不住说道:“为夫十二岁前的经历也很精彩。”
盛安的小眼神上下打量,心里一万个不信。
你十二岁前毛都没长齐,能有什么精彩的经历?不会是和尿玩泥巴吧?
想到这里,盛安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她赶紧甩甩头,不去猜测男人这双漂亮的手,到底有没有玩过自己的尿。
盛安怕自己再也不能直视他的手,更无法与他和谐的同床共枕。
徐瑾年看出盛安眼里的不信任,长臂一伸将人搂紧怀里,在她耳边半是哄半是强迫地说道:“安安听我说好不好?”
盛安嫌热,伸手推他:“离我远点。”
徐瑾年不仅没有松手,还愈发用力几分:“打扇子就不热了,安安先听我说。”
盛安:“……”
挣扎半天没能挣脱,自己还热出一身汗,盛安终是败下阵来,没好气地瞪着身侧幼稚的家伙:“赶紧说!”
徐瑾年的唇角扬起一抹笑,丝毫不介意媳妇的态度,在她红彤彤的脸颊上亲了亲:
“我听着爹的故事长大,心里对爹十分崇拜,也想习得武艺去外面闯荡……”
可惜徐成林看他跟看宝贝似的,哪会放任他效仿自己去外面找死。
见儿子的心越来越野,每天只想摆脱他这个老父亲,徐成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带着他去走自己走过的路,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徐瑾年初生牛犊不怕虎,不仅没有被风餐露宿和时不时蹿出来的土匪吓到,还主动冲上去跟土匪们拼杀,徐成林差点吓死。
徐成林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思来想去决定送儿子去念书,就当是修身养性,于是他就找上徐瑾年现在的夫子。
盛安听得津津有味,实在没想到这个沉稳如老狗的男人,竟然也有中二期的时候。
只看外表,那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盛安问道:“你夫子也不简单吧?”
以自家公爹对这个家伙的宝贝程度,肯定不会随便找一个夫子,否则达不到修身养性的地步。
只他短短六年的变化就能看出来。
“安安真聪明,夫子出身金陵姜氏,是永和二十三年的探花,曾官至吏部侍郎。”
徐瑾年很会提供情绪价值,明明不是难猜的事也要借机夸盛安一番。
金陵姜氏?探花?吏部侍郎?
盛安倒抽一口冷气。
普通人拥有其中一个头衔,就足以富贵加身,没想到徐瑾年的夫子竟然拥有三个!
要知道姜氏是金陵的名门望族,出过好几位享誉天下的大儒,每三年一届的春闱,必有姜氏族人高中。
这位要家世有才华,要才华有家世,有才华有家世,还有高官厚禄的夫子,跟中了投胎彩票没两样。
盛安心里止不住冒酸水。
这投胎技术,她拍马都赶不上!
不过……
盛安两眼冒星星地看着男人:“你也很厉害啊,能让这等惊才绝艳的人收你做学生。”
本是夸赞的话,男人却神情一窒,不自然地移开眼:“嗯。”
盛安见状,直觉有猫腻,伸出双手扳正男人的脸:“有隐情?不许骗我!”
徐瑾年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薄红,是不敢在媳妇面前自毁形象的窘迫。
盛安愈发感兴趣,扑进他怀里,骑在他腰间,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撒娇:“说嘛说嘛,谁还没有个找地缝钻的时候,我不会笑话你的。”
徐瑾年被磨得没有脾气,扶住她胡乱晃动的腰身,脸色似乎变得更红了,声音变得有些压抑:“你下来,我告诉你。”
“好滴好滴!”
盛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过火,十分听话的放开徐瑾年,乖巧地躺回原来的位置,眼巴巴地看着他。
徐瑾年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平复身体汹涌的躁动。
太过年轻气盛也不好。
对上盛安这双求知的大眼睛,徐瑾年笑了笑缓缓开口:“我十二岁尚未启蒙,夫子本不想收我,后来见我有几分聪明,便允我旁听。”
当年姜夫子已有三位学生,且不打算继续收徒。
还是徐成林凭借人脉,托关系将徐瑾年带到了姜夫子面前。
成为旁听生后,起初徐瑾年无法静下心学习,还遭遇过三位师兄弟的白眼。
那时他中二期未过,一时也看他们不顺眼,双方便明里暗里较量起来。
最终他把三位师兄弟打击得怀疑人生,差点道心破碎不肯念书。
姜夫子知道后,狠狠的责罚了徐瑾年一通,还要把他赶出学堂。
徐瑾年不服气,也自有一股少年傲气,“冲动之下”顶撞姜夫子,说他名不副实,教了三个木脑袋几年,连个童生都没教出来。
姜夫子第一次被一个黄口小儿顶撞,一个不慎中了徐瑾年的激将法,气愤之下表示要正式收他为弟子,让他后悔今日之言。
“所以说,你跟姜夫子的师徒名分,是你自己算计来的?”
盛安两眼放光地看着徐瑾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我觉得姜夫子那么聪明一个人,肯定看出来了。”
能高中探花还做到礼部侍郎的位置,不可能是冲动之人。
这个男人在学堂里“兴风作浪”,兴许就是人家默许的。
“安安真厉害,一猜就中,我是后来才想到的。”
徐瑾年再次感叹自家媳妇的聪慧,柔和的眼眸里全是她的倒影:“在我之前,有不少人求到夫子跟前,其中不乏夫子的本家,但是夫子一个也没收。”
一开始姜夫子就看中徐瑾年的天资,中二期的徐瑾年却明显是个刺头,便有心压一压他的气焰。
顺便观察他的心性,看其是否适合走科举这条路。
没想到这一观察,差点让徐瑾年掀翻他的学堂,废掉另外三个学生。
盛安竖起大拇指:“你和姜夫子合该做师徒。”
老的心眼子多,小的也不遑多让。
她之前也看走眼,真以为面前这个人,是个温润端方的正人君子呢。
不过姜夫子确实育人有方,短短六年时间,就将一个刺头改造成如今的模样。
“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人,待安安的心不曾有半丝虚假。”
徐瑾年握紧盛安的手,灼灼目光凝视着她的眼睛:“安安,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再也放不下你,或许上辈子我们便是一对恩爱夫妻。”
上辈子缘分未尽,才会有这一世相遇相伴。
盛安心头一动,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上辈子我可没有见过你。”
前世今生什么的,她其实不太信。
徐瑾年轻笑,相握的手又紧了几分:“上辈子我们错过了,所以这辈子更应该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