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房铃陪着房京墨玩了会儿,又歇了片刻,命人将周婆子几人叫了来。
房铃没有第一时间让周婆子几人知道那几个理库的小厮也来了,只是命人带着那几个小厮等在院外。
“知道侧福晋今儿叫你们来是为着什么事儿么?”冬梅站在房铃身侧,冷眼看着站在厅中的几个婆子。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其实心中大抵已有了数,那事儿已然暴露了...
可转念一想,这位侧福晋性子是个软的,又是个不得宠的,便有些欺人了。
想着侥幸一把,就是嘴硬,今儿无论你问什么我都说不知道,你又能奈我何?
横竖你是个菩萨娘娘,又是个没人撑腰的!
“奴婢不知...”周婆子先开了口,看了看冬梅,又看了看房铃,做茫然状,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闪。
见状,冬梅嗤笑一声,“周妈妈,你的心态倒是好的很啊!怪不得能干出这桩事儿,这若是别人,断是不敢这么回话的。”
周婆子讪笑一声,“我老婆子听不懂姑娘你在说什么...”
“你还嘴硬!昨儿库房炮仗被浇水...”冬梅气急,抬手便指向她的脸,可房铃已经看出,这是个不怕开水烫的老猪了。
这把年纪,在这王府也是做了半辈子的奴婢了,那是主子转个眼珠子她都能猜到主子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她房铃别的本事没有,却因自幼不得宠爱,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事。
一个人内心的想法,就算她掩饰的再好,眉梢眼角却终是会透露出些许的。
从周婆子的眼神中,房铃已经察觉到了她想糊弄她这个主子。
那种不屑,那钟玩味...
她知道,她们不过是欺负她不得宠,又是个心底良善的罢了。
不过,那都是从前了!
房铃很清楚,自己现在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若再不立规矩,下边这帮人便管不住了。
一个连下人们都管不住的人,还配管家吗?老福晋还能继续把这个内宅交给她吗?
既然下人不服,那便少不得找个人开刀了。
她必须要用行动来告诉她们,她是心软,可她的手段可不软!
对付周婆子这等人,自然还是需要些硬手段的。
房铃抬手打断了冬梅的话,看向周婆子,眉目清冷。
“来人,把周妈妈和王妈妈先带下去,塞了她们的嘴,分开看管。”
“是!”
三个婆子一听,登时一头雾水,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操作...
还以为这位性子颇软的侧福晋只是随便问几句,问不出来便会让她们退下,没成想竟要这般大动干戈...
还未等反应过来周王二人便被带了出去。
“李妈妈,既然周妈妈不说,那便你来说吧,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很好说话,只要你全都说出来,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昨儿库房的那堆炮仗,是不是你们浇的水?”房铃回身将花几上的茶盏端起,微微垂眸,一手拨着茶盖。
她早已观察过,那周婆子是她们三个中间最有主意的。
而这个李婆子是她们三个中间最没主意的,先审她,咋呼一下还是能套出些话的。
即便审不出什么也还是有些别的用处的。
周王二人已经被拉出去,李婆子心头虽有些惧,可心里头却还记着方才来的路上周婆子的嘱咐:待会儿无论她问什么都说不知道,这位侧福晋是个软的,哄骗着这件事儿就过去了...
“不是奴婢几人。”
“那是谁?”房铃抬眸看着李婆子笑,笑的李婆子心里头开始发怵了。
“这..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缄默片刻,房铃抿了口茶,浅笑,“好,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信了。”
“来人,把李妈妈带下去吧,把王妈妈带上来。”
李婆子还稀里糊涂的就被带出去了。
须臾,王婆子被带入了厅中。
不等房铃问她便开了口,头一句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房铃却一改方才的温颜,从她进门就冷着脸。
“方才,李妈妈都已经说出来了!王妈妈你倒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啊!你护着旁人,可旁人护着你吗?”
闻言,王婆子心头一震瞪大了眼睛。
若说周婆子招了,她是不信的,可若说李婆子招了,她是信的...
心里不禁咒骂,李婆子这个没主意的!就知道她和周婆子得载在她的手上!就这么一会儿就被人家给问出来了!
一时间,王婆子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厅中。
房铃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要审出来了。
冬梅和思云相互看了一眼,心里也都松了一口气。
一会儿功夫,王婆子将她们三人给炮仗浇水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出来。
最后,还不忘把错处往温都氏的身上推了去。
她声泪俱下的伏跪在地,“侧福晋,都是嫡福晋逼着奴婢们干的呀!奴婢们不敢不从啊!”
房铃心底一声叹息,温都氏的不择手段令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就是再恨她,也不该挑着那位爷大喜的日子搞事情...幸而她提前备了些炮仗。
对于温都氏是幕后之人这件事她早已猜到,因此,并无震惊。
真正令她震惊的是,温都氏打赏下人们的手笔竟然这样大,随手一人就是五锭银子。
后宅主子们的份例一月算下来满打满算也不过五锭银子,她温都氏嫌府里头的锦缎钗环不够华美,经常命人到外头去置东丽商人那里的东西。
这已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按说她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打点下人的...
房铃很是好奇,她的钱怎么那么经花?
周王李三人被房铃这么一弄,也是领略到了这位侧福晋的手段,再不敢造次,几次申明日后定然不会再听温都氏半个字。
房铃起身摇头,“不,先前在她跟前是如何,往后你们还是照旧,只不过,她的每一句话,要你们做的每一件事你们都要回禀与我。”
三人怔愣一下,齐齐应了下来。
“好,你们起来吧。”三人起身,本以为自己会被打发去做些粗使的活计,再没了往日的体面,不禁面色哀伤。
却听得上头人不紧不慢道:“念在你们是头一次在我这儿犯事,我便饶你们一次,若有第二次,便不是这样的下场了。”
“你们好好做自己的差事,你们缺钱用,我便给你们涨月钱,平素家中若有了什么麻烦,也可说与我,我能帮则帮。”
“安安心心拿着自己的月钱不好吗?非要为了些不义之财去为旁人冒这个险,月钱虽少,可你们的活计也很是清闲,细水长流的攒些钱,终归稳定。”
“那不义之财虽多,可你们可曾想过,这件事是我替你们瞒了下来,若非如此,叫老福晋知道了,你们觉得你们还能在这王府里待下去吗?”
“难道那五锭银钱就够你们全家往后日子的全部花销了?赚一笔就走人?”
房铃一番话,软硬兼施,仁义对错句句都说到了三人的心坎上,皆在心里头真正信服了这位侧福晋。
三人皆红了眼,不住的点头应是。
“好,这事儿就过了,不过还有一事,嫡福晋赏你们的银子你们得悉数交还。”
“是是!自然听您的!”三人无二话,当即回去将几锭银子取了来,周婆子甚至将一个锦缎的钱袋子递到了房铃的跟前。
“侧福晋,嫡福晋赏奴婢这些钱的时候,就装在这个缎袋里头,奴婢一并交与您了。”
房铃命思云全都收了起来,这才打发三人出去。
一番折腾,房铃累极,身子往后靠去,阖上了眼。
冬梅赶紧命人将鹿胎膏用黄酒化服端了来,递到了房铃跟前,“您得进去歇歇了,这一趟,又坐又站的,身子受不住。”
房铃摆手,端起羹汤幺了一勺送入口中。
那味儿酸中带腥,她差点儿吐了出来,却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钱妈妈在一旁端着白水笑,“这东西它就这个味儿,您可不能吐,这可是好东西,大补呢!您这般虚寒的身子最宜吃这个了。”
“多铎亲王真好!改日见了,主子您可得好好谢谢他!”冬梅也笑道。
房铃心下一沉,肃色道:“往后,别把这个人挂在嘴边,他又不是只送了我一个人,两府都送了的,别的女眷都不谢,我眼巴巴上去谢人家,让老福晋她们怎么看我?”
“这倒也是。”钱妈妈当即意会,自己主子这是在避嫌呢。
她笑着朝冬梅和思云道:“主子说的对,往后别老把这位王爷挂在嘴边了,不然,少不了让人误会。”
“是...是...”冬梅和思云这才反应了过来。
“不过,主子,您就这么饶了那温都氏?现在那些婆子们都招了,若是将此事告到老福晋那去,温都氏定会受罚,敢在郡王爷大喜的日子...”
房铃摇了摇头,扬唇一笑,“不急,日后会有机会的,她那么不安分一个人。”
“母亲!....”
忽地,外头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喊声,众人往门外看去,只见一个小人儿已经跑到了门槛处,正抬着一条腿往里迈呢。
一身浅绿衣裳,梳着双鬓髻,白皙小脸上挂着些许红晕。
看到房京墨,房铃方才心头的阴霾一下子全都没了。
她起身往门口迎去,夹着嗓子笑着迎她,“这是谁家的漂亮小孩呀!我怎么不认识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