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
那笑声在四周回荡，显得有些恐怖。
原来这里还有人！
月无眠立刻将小男孩拉到身后，全身都警觉起来。
笑声持续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周围又陷入一片沉寂。
然而，在这片沉寂中，正潜伏着致命的危险。
“嗖”！
一团黑色的雾状物体向月无眠攻了过来。
月无眠侧身避开，这黑雾却又从身后攻了过来，月无眠反应倒是迅速，但身体明显跟不上，无奈之下只得抽出剑，将其砍成了两半。
谁知被分成两半的黑雾竟马上从左右两个方向，分别缠上了月无眠的两条手臂。月无眠挣脱不得，另一团黑雾却又突然从暗处出现，迅速向她攻了上来。
这怎么打？！
攻击对象没有实体，自己又没有真气，那不是只有被吊打的份儿？！
这时，小男孩突然从她身后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黑雾。
黑雾进攻不得，马上散开，又重新聚拢。这次，它直接向着小男孩冲去，瞬间便击中他的胸膛，把他整个人击得向后飞去。
“别动他！”月无眠大声道，“想打架的话，冲我来！”
“冲你来？”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黑雾竟突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那个嘶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呵呵呵呵……就凭你？”
“就凭我。”
月无眠右手发力，挽了个剑招，一剑便把束缚自己的黑雾砍断，同时左手向身后背着的包裹轻轻一拍，将“绕梁”琴抽了出来。
既然没有实体，就用琴音来破。
然而，她的手还没有碰到琴弦，就被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袭来的黑雾给阻挡，她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嘴里立时便吐出一口血来。
这么吐下去，再多的血也不够用啊！
“怎么，不行了？”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语调之中隐隐透着不屑。
月无眠忍着痛，一手抱着琴，另一手开始拨动琴弦。
“铮——”
琴只响了一声。
她抬头，是小男孩。
小男孩按着她的手，摇头：“别弹。”
“你怎么会……”
月无眠话还没有问完，黑雾又攻了过来，小男孩推开她，向着黑雾扑了过去。
他毫不畏惧，抓着黑雾就向地上砸去。
黑雾被他砸得散了又聚，聚了又散，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攻击。
月无眠提起剑，配合着小男孩的动作，手起剑落，将黑雾逼得退了开去。
他们背靠着背，做着防御的姿势。
可月无眠心里清楚，如果不破掉结界，长此下去，他们并无胜算。
黑雾似乎也很清楚他们的处境，并不急着攻击，只是趁他们松懈之时，突然来那么一下。
这是逗我们玩呢？！
月无眠低声对小男孩道：“等会儿我拖住它，你就快跑，记得，一定要向声音来处跑。”
“不，我不跑。”
“你干什么呢？我可打不过它。”
“正因如此，我更不能跑。”
你不跑，我们两个等着一起被收拾啊？
月无眠无语，但小男孩的倔强，她又不是没见识过，只得算了。
“喂，弄黑雾多没意思，不如你出来，我们打一架？”
月无眠挑衅道。
“呵呵呵呵……你要是能找到我，我们再打不迟。”
是右边传来的！
月无眠心中有数，身子开始向那边移去。
但黑雾仿佛看穿了她的意图，猛然间向她攻了过来。
月无眠躲闪不及，想着只能硬接了这一击，再用剑招逼退它。没想到，小男孩却先一步挡在了她面前，发狠般地抓住了黑雾。
黑雾一下缠上他的手臂，只听“咔擦”一声响，他的手臂似乎脱臼了。
“我说了别动他！”
月无眠再管不得三七二十一，将“绕梁”琴向膝上一放，弹奏了起来。
仅剩四根琴弦，根本弹不出完整的曲子，所以她只选了一些片段，但却是杀意最凛冽的片段。
黑雾果然受到了影响，尽数散了开去。但马上，它们又再度聚拢，并且再次向着小男孩而去。
“我说的话你是听不懂吗？！”
月无眠怒喝，弹奏的力道不由得重了几分，黑雾被立时逼退。但也正因如此，“绕梁”琴所带来的反噬加强，逼得她又吐出了一口血来。
“呵呵呵呵……原来这琴会反噬。”
嘶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随着她的声音，黑雾一圈圈缠绕在了小男孩的脖子上，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小男孩一只手垂着，另一只手用力扯着脖子上的黑雾，双脚也不断晃动着，看得出已是拼了命在挣扎。
“来，试试看，是你的琴音先击退我，还是它的反噬，先结果了你？”
那嘶哑声音中甚至都带上了一丝欢愉。
月无眠没有回话，只是更加投入地弹着，一弦一弦都是致命的音调。
许多黑雾消散了开去，更多黑雾又缠绕了上来。
“别……弹……”
小男孩难受地从嘴里挤出这两个字。
月无眠嘴角的血越溢越多，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为了别人而死呢？
她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啊。
“呵呵呵呵……你琴音弱了几分呀，看来他对你也没那么重要，不是吗？”
那嘶哑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冷，好像这种事情，她早已看惯。
没那么……重要么？
是啊，不过就是几天前才认识的小孩子罢了，值得本教主牺牲吗？
月无眠向小男孩看过去，发现他也正看着她。
那眼神中，没有害怕，没有恳求，反而有着……担心？
为什么他也快要死了，却还在担心我呢？
月无眠手一顿，停了下来。
“呵呵呵呵……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什么伉俪情深，什么永不相负，全都是骗人的！”那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像是在粗糙的金属上摩擦，愈发刺耳，“朋友可以算计，兄弟可以相残，夫妻前一刻还说着恩爱的话，下一刻便能拔剑相向！”
话音未落，黑雾再一次向两人攻去。
但这一次，似乎只在一瞬间，所有的黑雾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会……不可能……”
嘶哑的声音渐渐扭曲，散去。
“这一首曲子，名为长辞。”
月无眠说着，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那是胜利的姿态。
但下一刻，她身子倒了下去。
恍惚中，她看见小男孩向她跑了过来。
“长辞”，是清风子为知己好友南宫音谱的曲子。
当年南宫音含恨而终，清风子闭关十年，谱出这一曲。它只有一声，却要弹奏者投入心神，耗尽心血。
而清风子在南宫音墓前弹完这一曲，便吐血身亡，与世长辞了。
她呢？
她也会……与世长辞吗？
月无眠感觉自己沉进了深深的梦里。
好累。
好累啊。
是谁握住了她的手，又是谁在呼唤着她，可她太累了，连动动嘴唇都做不到。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突然，有什么冰冰凉凉的液体落在了她的脸上。
月无眠睁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小男孩。
他竟然……哭了？
月无眠伸出手，替他把脸颊边的泪痕抹去。
“怎么哭了？小跟屁虫，你那么傲的性子，也会哭鼻子呀？”
小男孩见她醒了，怔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问道：“为什么要舍命救我？”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
大概是……不想输吧？
“我总不能看着你去死啊，再说了，我现在不也还活着……”
活着？！
对啊，我为什么还活着？
月无眠动了动身体，发现不仅没有任何不适，反而似乎比之前还要好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
她转头看向“绕梁”琴。
难道说……？？
月无眠想到了什么。
或许，“绕梁”琴根本就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器，而是需要人倾注全部心血而弹的乐器。
唯有这样，才可破敌制胜，才能自救或者救人。
所以，她弹这致命一曲，却反倒救了她的命。
——世间之事，果真难以衡量。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小男孩低着头，声线有些许低沉。
“傻瓜，你已经保护我了呀。”月无眠牵起一抹笑，“要不是你，我也弹不出这首曲子。那样的话，我们就可能都会死。”
“不——”小男孩摇摇头，“那如果，你真的死了呢？你……会不会后悔？”
月无眠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既然我这么做了，至少在那一刻，我是不会后悔的。”
“那一刻……吗……”
小男孩重复着，似乎不大明白。
月无眠敲了一下他的头。
？？？
小男孩疑惑地抬头看她。
“这么小的脑袋，想这么多干嘛？照我说啊，你这个年纪呢，就应该多笑笑。呐，像我这样——”
月无眠说着，给他示范性地笑了一下。
“你……”
小男孩突然变得有些不自在，转过了头去。
？？？
这是干嘛呀？
“不想笑就算了吧，怎么还生气了？”
“我没有。”
“那你……”
“我……会多对你笑的。”
月无眠感觉有什么东西渗进了她心里，有点暖暖的。
这个小男孩，平时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说话却意外的直白啊，直白到……让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