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梁王府烛光通明，又以账房最亮。
里间外间两个地方，足足摆放了不下二十根小儿手臂粗细的蜡烛，使得整个账房恍若白昼。
房间里，有人正在翻箱倒柜，脚边已经堆满散乱的账本。
李元霸高举烛台，哈欠连天。
“李福不是说这里有王府五十年里的所有账单吗？”
“这么多本，一晚上时间翻得完吗？”
“有这会儿功夫，拉两个泥坯，烧一窑瓷器多好。”
见正在忙活的秦安不应声，李元霸又往前凑了凑。
打小开始，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字眼他就犯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习惯还是没能改掉。
李元霸实在想不通，这账本有什么好看的？
难不成里面还能掉出银子？
盯着秦安看了半晌，李元霸又下意识摇了摇头，银子就算了，如果能翻出来上等制瓷配方最好不过。
秦安就像是李元霸肚子里的蛔虫似得，随口回了一句：“你以为我给你的配方是从哪儿得来的？”
李元霸听的一愣。
“真有？”
听到制瓷配方，李元霸顿时来了精神，眼皮不打架了，哈欠也没了：“哪儿呢？哪儿呢？你说的制瓷配方在哪儿呢？”
李元霸急不可耐冲到秦安跟前，手中的烛台恨不得戳到账本上。
秦安见状，立即黑着脸将李元霸拨到一旁：“别把账本烧了！”
“嘿嘿，好。”
李元霸讪笑两声，一双大眼瞪得溜圆，看的比秦安还要仔细。
转头瞥了眼李元霸紧张兮兮的模样，秦安心里直想笑。
有这么个活宝在这儿，倒是不怕无聊。
配方他有的是，不过不在账本上，而在他脑子里。
度娘！
除了能够提供各种答案外，秦安还发现了“度娘”的另外一个功能。
人工智能功能。
可以将“度娘”里没有的资料输入信息库，进行处理，而录入的功能，就是看。
只要是文字，秦安只需要看一遍，就可以成功将其录入“度娘”。
这也正是秦安在做的事。
否则以秦安这个理科生，去做文科生的事儿，还不得把他搞吐？
可即便如此，面对密密匝匝的字眼，秦安依旧看的双眼酸涩，这才有了逗逗李元霸的想法。
账房里有二十只箱子，每只箱子里放了将近两百本账单，即便秦安翻书的速度很快，也得三分钟左右“看”完一本。
旁边，李元霸瞪着眼，看的目不转睛，生怕从账本上错过某条“绝世配方”。
第二天，临至天色蒙蒙亮，账房依旧房门紧闭。
秦安顶着黑眼圈将手中最后一本账单丢开，旁边，李元霸搂着半人高的账单呼呼大睡，口水流了一地。
“醒醒。”
秦安轻轻踹了李元霸一脚，自己反倒先打了个哈欠。
李元霸挪开身子，睡得死猪一般。
见状，秦安无奈一笑，弯下身子低声道：“我找到烧瓷配方……”
“配方？！”
李元霸腾地弹了起来，眼皮子都没睁开：“配方在哪儿？”
片刻后，李元霸茫然睁开双眼，看了一圈周围的情况，最后又看向秦安。
看着李元霸憨憨模样，秦安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秦安干咳一声，故作正色道：“交代你做件事情，只要你能做好，我就教你烧釉里红。”
直到这个时候，李元霸才意识到自己被秦安骗了。
揉了揉惺忪睡眼，李元霸满脸狐疑的看着秦安：“没骗我？”
“不仅不骗你，而且我还可以答应你，让岳丈大人支持你烧瓷，怎么样？”
李元霸眼前一亮，下意识就要点头。
可这想法刚刚升起，李元霸又故意板着脸道：“先说好，我可是很聪明的，你敢骗我，我……我……”
想了好半天，李元霸到最后都没能找到一个能威胁秦安的办法。
最后，还是秦安主动安抚道：“放心，我绝对不会骗你的。”
秦安在李元霸耳边耳语一阵，这才放他离开。
等到李元霸出了门，秦安在账房外间寻摸了一阵，找来现成的纸笔，将度娘提供的最终结果誊抄下来，然后将账本横铺在地上，开始补觉。
这个时候，大管家李福刚刚踏入王府大门。
昨天晚上接到梁王的命令，他直接赶往隔壁临水城收账，最后倒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成功把钱收了回来。
然而李福这边刚进门，就有亲信下人急匆匆迎了上来。
“大管家，昨天夜里咱们府上遭了贼人！”
李福愣了一下，面露疑惑：“贼人？”
全名二狗的黑瘦下人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对，不过下人们晃悠了大半夜都没有找到贼人的踪影，反倒是账房那边，一夜未熄灯。”
得到这个消息，李福脸色一冷，怒目看向自己从乡下带来身边的亲信：“你说什么？”
二狗见大管家有生气的势头，急忙把昨天晚上王府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
临到最后，二狗又补上一句：“今个儿早上，世子殿下搬了桌椅堵在账房门口，说是什么早读？”
一边说，二狗一边偷偷打量着李福的脸色。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小人物也有自己讨生活的一套法子，二狗只不过是个王府下人，但在揣摩心思上，花费的心劲儿可不比旁人少。
否则，他又怎么以一个乡下小子的身份被李福带到梁王府？
见李福没有说话，二狗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赶忙又说道：“王爷正在偏厅那边用膳”
李福转头看了二狗一眼，沉着脸点点头：“去小心伺候着少爷，少爷好不容易有读书的心思，身边怎么能少人？”
二狗急忙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一路小跑朝着账房所在的二进院跑去。
而李福站在大门口许久，目光阴沉。
跟着李福一同跑去临水城的跟班吓得话都不敢说，只敢小心翼翼候在一旁，等着命令。
足足过了半刻钟光景，李福突然低声开口：“你出门一趟，去丙号窑厂找孙工头，就说今天的矿土质量不太好，有可能影响瓷器出窑的质量。”
“是。”
这跟班的脑子还不如二狗好使，听到李福的吩咐后，当即点头应声，然后掉头又跑出王府大门。
安排完这些，李福脸色还是有些难看，目光没由的转向一侧。
进王府大门后，过了影壁，左右两侧临墙的位置都布置着花坛，或许是大清早的缘故，花坛里水意正浓。
片刻后，位于三进院处的偏厅门外，李福深一脚浅一脚的出现在王府偏厅门外。
头发散乱，满脚湿泥，浑身上下透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老奴回来迟了！”
李福喘着粗气站定，然后又直挺挺跪了下去：“请王爷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