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玄天宗云阳峰,杨文泰默默看着自己的师父、师叔,他刚刚向何叔卿、熊百川汇报此行经过。
“这么说,那小子生死未知?”熊百川又确认了一遍。
“是的,师叔!我暗中渡给他一针,点在了假死穴上,但此前楠师弟已入魔太深,又中了辛南山三刀,不知他能否挺过这一关?”杨文泰看他眉头紧皱,小心回答。
“哎!那孩子也是命运多舛,毕竟是我看着长大,他虽愚笨,本性不坏,当日我们都不在场,怎知会惹出恁大祸事!”熊百川哀叹一声,絮叨自语。
“熊师弟,当时玄通师叔只留下楚之楠,我等均不在天阳峰,事出突然,不好判断!此事虽有些蹊跷之处,但空口无凭,风师兄言之凿凿,却也无可挑剔!”何叔卿劝解道。
“文泰,你风师伯只是收起那黑暗魔刀,当真没有再作安排?”何叔卿关心起那魔刀的去向。
“师父,风师伯对夺回魔刀很是满意,但只留下乔、风两位亲传弟子,其他人当即告退,至于后续如何安排,弟子不知!”
“熊师弟,魔刀干系重大,按理说,如何处置这么大的事,怎么也要跟我们几个商量一二?”何叔卿闻言眉头一皱。
“风师兄自执掌玄天以来,决断事务一向专断,倒也不意外!我更担心那魔刀对人的诱惑,当年辛南山险些被魔刀迷惑!”熊百川望着何叔卿,两人眼神都别有深意。
玉阳峰的项晚星低头走出屋门,她也是刚向傅玲珑陈述详情,脑海中还满是前几日,那阴阳脸的怪人疯狂挥刀的情形。
“也是难得的人才,可惜!”她对阿楠倒是惜惜相惜,“师傅对魔刀留在玄天宗还有些担心,怕什么?谁敢与玄天宗争抢?”她低声呢喃自话。
项晚星性子刚强,前日争斗她已是绝对的主力,锋芒毕露,但对上辛南山、楚之楠没有占到明显的便宜!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她也受到不小的刺激,她紧握崑玉刀,暗下决心,定要增强实力保护好师门!
玄天宗这一次清理门户的行动,可以说损失不小,关键时刻,风伯益赶到接应,才惊走了辛南山。门主风伯益对于魔刀失而复得,十分满意,他重重补偿了朝阳峰、落阳峰陨亡的修士,对参加行动的其他人都给予丰厚奖赏。
进入密室之中,风伯益手抚魔刀,怪异的宝刀触之有微微凉意,黯淡的刀身多了些灰色斑痕,红色血槽闭合一线。
他有些痴迷地等待魔刀曾带给的力量,不由得握紧刀柄,输入真气,可是魔刀仍冰冷死寂,再也没有血脉贲张的狂热,他感受不到那种雄浑的野心勃勃。
“到底哪里出现问题?莫不是损坏了灵性?”他有些焦急自语,风伯益一个人关在密室里,研究了好些日子,慢慢地,那黑暗魔刀终归重新焕发生机。
父亲的称赞与奖赏都没能让风细语开心,她总回想起那个人,想起他在生离死别后疯魔的样子,让人不免有些唏嘘怜悯,又赞叹其情义坚强,“他怎变得如此厉害?可惜就这样死了。”
“风师妹,为何闷闷不乐?”乔金安看着自己喜欢的小师妹问道。
“还不是那小子!乔师兄,你说他怎进境如此迅猛?我以前对付他绰绰有余,如今正好相反!气死我了!”
“风师妹莫急,他只是依靠那魔刀逞能,去掉那把刀,又怎么是我们的对手!”乔金安愤愤地说,在风细语面前,他怎能示弱!
“乔师兄,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超过他!”
“师妹,不必在意,反正那小子已死,就算他不死,那副鬼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天地难容,他仰仗的魔刀我们已收回,又能有什么作为?”
……
孤竹与西岐两国的南部连接着世外蛮荒,那里是人族的禁地,渺无人烟,却是山鬼精灵的家园,荒山野岭飞禽走兽繁息,年久成妖的也不一而足,蛮荒深处还藏着上古时代的真灵异种。
偶尔也有人类修士进入蛮荒探险寻宝,猎杀兽妖,采集仙草。但总是去的多回的少,开辟蛮荒逐渐成为中土人类遥远的记忆,甚至忘记有些也曾是人类占据过的领地。
楚之楠就躺在大荒深处一座古城遗址中,当然这里已很难看出城市的模样,到处是茂密森林,藤蔓爬满残垣断壁。
石砖铺就的街道青苔覆盖、野草丛生,高大的乔木下偶有几间稀破烂的房屋轮廓,黑黢黢、阴森森,不见人影,只有蛇虫鸟兽出没,人工建筑的痕迹所剩无多,怕是荒弃了几千年。
其中,一座还算整齐的小院,似乎有过修葺,院子里几只半人高的松尾鼠,正在摆动长尾清扫地面,院门正对的上房简单洁净。
屋子里两只蛇身人首的蛇人,她们面容姣好,上身如同少女,内穿粉色小衫裹身,外披白色影纱衣,拖着长长的蛇尾,恭敬地垂手站在木床两旁。
一位手拄龙头拐杖的老妇人,满头白发,脸色不见多少皱纹,有种徐娘半老的风韵,她仔细看着木床上的楚之楠。
“羽儿,怎么救回一个人族?面如涂漆,身体浮肿,倒也十分罕见!只是他伤势太重,半死不活儿的,很难救活吧?你看不要白费了心思和上好的灵药!”那老妪转身对着身后的白羽问道。
“族母,说起来,这家伙儿可不简单,他虽然是人族修士,体内却蕴藏着极纯的真魔气,还有妖族的气息,孙儿贪恋美食,偶然结识此人。”白羽顿了顿,“没想到,他战力强劲,被人族几股势力围剿,以寡敌众,那几人孙儿之后也交过手,都不是弱者。”
“哦,可知他为何被人追杀?”
“族母,他之前还有把黑乎乎的怪刀,带着血红色凹槽,能释放无尽的魔气,激发人的潜能,那几股势力就是为了争抢那把魔刀!”
“什么?听你描述,倒很像魔王的噬神刀,天下至邪至强的魔器,怎会落在无名小子手中?”那白发妇人惊诧万分。
“原来如此,怪不得几方势力,争得你死我活!孙儿也曾参与其中,但势单力薄,后来其中一伙人又来了修为不下于族母的援手,也亏得孙儿机灵,瞧准机会全身而退!”
“哎,可惜!那本是中土最强大的魔器,但魔刀多少人惦记着,得之未必是福!”
“后来,孙儿溜回战场,只剩下这人的尸首,孙儿本想拖回来研究研究,没想到他还没死透!”
“羽儿,人族修士一向狡猾奸诈,我们螣蛇很少与之打交道,你可要小心!不过,此人身负数处致命伤,痊愈的希望不大。”
“族母所言极是,此人还算厚道,当初救他也不过一时兴起,孙儿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受他一些恩惠馈赠,现在用我族疗伤灵药救他一救,算是还了人情,至于他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吧!”
“羽儿,西康古国秘境开启的日子将近,你要好生修炼,争取能有所收获!”
“是,羽儿谨记!”
……
昏睡数日,楚之楠才苏醒,入魔之战让他损伤惨重,不仅保命的利器黑暗魔刀遗失,而且他自身的情况也岌岌可危。魔刀中狂暴的能量冲击下,他身体四肢、百骸经脉被损毁撕裂,辛南山的三把飞刀穿透软甲扎入胸腹,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十数处,能捡回一条性命也是万幸!
腾蛇精灵白羽祖孙见到他活了过来,甚为惊诧,直呼奇迹。他们有所不知,楚之楠曾经龙血浴身、毒液洗体,健壮结实异于常人,他还有秘银软甲护身,减轻了外伤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杨文泰精通医道,急中生智的一枚银针,不仅造成假死的状态,兼有通经活络的功效。再加上这大妖白羽下药分量太重,腾蛇一族的灵药非比寻常,多方因素共同作用,才救得楚之楠死里逃生。
但受此重创也只能瘫卧在床,肆虐的魔气造成经脉闭塞,气血不通,黑魔气凝固。他皮肤变得十分坚硬,身体膨大后又收缩,秘银锁链镶嵌进隆起的筋肉里,又加之胸口那一枚五星圆环的复杂纹身,活脱脱的像似肉装铠甲怪!
更可怕的是他精神备受创伤,五感不甚灵敏,视力模糊,言语不清,反应迟钝,形同痴傻的废人。白羽在他醒后,少不了一番仔细的盘问,楚之楠表情木讷,问什么也不隐瞒,和盘托出。只不过他呜呜啦啦,言语含糊不清,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
白羽认定,这人已经傻了,他吩咐那两名蛇女照顾起居,便很少来过。实际上,楚之楠外表看起来粗犷不堪,耳目失聪,愚鲁残障,可谁能想到内在里却别有洞天。
他丹田中的魔珠怪丹饱饮魔气,宛若一颗纯黑的大珍珠,怪丹深处隐约透着些许纯白,也就是那些真元气,被魔气裹在里面。这怪丹魔珠也微有增大,似乎更具侵略性,紧贴在龙珠的上方,看起来想要吞噬它一样。
虽然五感衰退、反应也变得迟钝,可其实心里却十分清楚,没有外界的干扰,反而心境从未有过的澄澈。他开始领悟御神诀的妙义,才明白,其实人真的要看世界,不一定要靠眼睛,听人的心更不能要靠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