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楠钻进了暗黑森林,那个带给他危险感觉的墨先生没有跟来,他摆脱了追击,但也迷失了方向。
他索性也不急于逃跑,拉着风细语,在森林的缝隙中穿插前行,这一路暗无天日,到处潜藏着难以预料的危险。
他们陷入过白魔蛛的蛛网,逃出了食人巨蚁的包围,还要披荆斩棘,行进艰难而缓慢。更糟糕的是风细语伤情加重,她之前受的伤,根本没有时间医治修养,又几经战斗损耗,心力交瘁,整个人变得虚弱不堪。
楚之楠背着她,找到一块罕见的干爽之地,难得有一缕阳光倔强地透过重重枝叶,带给这一方土地静谧祥和。
楚之楠放下她,取出身上的丹药,为她施治疗伤,之后他们互相依偎,看着那丈许见方的天地,流光织影,犹如魔国中侥幸留存的一块净土,在令人绝望的境遇中,彼此守护着希望。
大约三天后,楚之楠爬上一棵大树,看准了北归的路线,驾起归元魔剑疾驰而去,他们飞过莽莽苍苍的暗黑森林,好像一直要奔向世界的尽头……
连绵不断的森林尽头,是一片碧草清波的沼泽之地,看起来很是不错,阿楠缓缓降落在这水草丰茂的地方。
阿楠翻开他从罗远城带出的地图,发现这一带被标作是绿踪沼泽,已经脱离了魔兽部落的地盘,属于僵尸部落的国度。
从这片沼泽远眺西北,是一列列巍然雄伟的山脉,最远端高耸入云的是魔都昆仑山,山上的天空常年阴云缭绕,幽光明灭。
而向东遥望,平原连接着丘陵,延伸进入无边无际的山地,阿楠知道只要继续越过山陵地带,穿过狭长的高原谷地,就能回到中土世界。
风细语的伤病已痊愈,经过修养的她身心愉悦,两人牵着手悠然走在湖沼间弯扭的小路上。绿踪沼泽被分成众多的小块儿湖泊,湖水清澈透亮,依稀可见水中悠悠的青荇,池岸上绿草茵茵。
不过在魔国天空依然晦暗,而这里似乎是死寂之地,没有鱼虾,没有蚊虫,没有任何活动生物的声音!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寂静得有些可怕!
“啊!楚大哥,快看!”风细语忽然尖叫一声,她指向脚下的池塘,楚之楠的视线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
只见轻摆的水草中隐匿着一具具干净的尸体,栩栩如生,那些尸体都闭着眼睛,除了脸色惨白之外,有如常人一般,静静地躺在水底。
“这一带终年不见阳光,地势负阳而抱阴,水性本阴柔,此处静水聚阴,很有可能是僵尸族的养尸之地!”楚之楠一边观察,一边谨慎分析。
“这个给你,一切小心!”阿楠把万兽城地渊中,雪白仙狐委托他带走的金精箭,取出来递给了风细语,她摸着白玉雕琢的箭矢,精美别致,很是喜欢。
“这是什么?”她笑盈盈问道,她开心地把玩着那玉箭,哪里管它是什么护身法宝,更像是抚摸定情之物。
“这枚小箭,似乎叫作金精箭!除了锐利坚硬外,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灵气无法驱动!你权用做防身的匕首吧!”
“谢谢楚大哥!”她低下头抚摸玉箭,视线不经意间被水里的一具尸体所吸引。
“这里有些奇怪,你我务必小心,尽快离开!”说完,他看着风细语,可她毫无反应,直勾勾盯着水里的一具女尸。
那女尸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冒着绿油油的火光,嘴角上翘,露出诡异的笑容,风细语忽然一动不动,仿佛被这片宁静同化了一般!
她方才正欣赏手中箭,猛然发现一具尸体睁开了双眼,一下子吸引了她的眼神。紧接着,一股凉飕飕的感觉传遍全身,那感觉好像灵魂被人拉扯出身体,拽进了水里,耳朵里灌满了瘆人的笑声!
“快来陪我!咯咯……”“快来代替我,我要出去!咯咯……”
“救命!”风细语一边挣扎,一边呼喊,但令她恐惧的是,她发不出声音,而楚之楠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无动于衷,与另一个自己仍驻足在湖边。
风细语恍惚间,变为一位美丽的红衣女子,她所在的场景切换到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一间百姓之家的简朴院落。
“她二婶儿,在家吗?我给王员外过来说亲!”
“快进来,王员外那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人家!只是他有家室了吧?”
“有钱人三妻四妾,很寻常嘛!”……
一帧帧画面开始浮现,与之相伴,一些古怪的记忆也在风细语脑海中苏醒,她是那个镇上最美的姑娘,每天都有人提亲,只是她觉得自己不属于凡俗,她仰慕修仙术士。
可惜,她没等到仙人下凡,却等来了残酷的死亡。小镇周边的河流洪水为患,被她屡次拒绝的男人们,决定把她选为祭奠河神的圣女,捆着石头,沉入河流。
风细语感觉她就是那天真无邪的女孩,她看见王员外狡黠的笑容,那曾经帮助她或被她帮过的人们都默默低下了头,她看着那些曾经熟悉又麻木冷漠的脸孔,她是多么的孤单无助!
河水有些凉,她心寒如冰!风细语真实地感受到河水淹没脖颈的感觉,耳边嘈杂着亲人的哀嚎、人们的叹息声、嘲笑声,以及义正言辞宣读祭文的声音!
“咕咚!咚!”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已经被沉入河底,苦涩河水灌了进来,一阵阵难受窒息,她昏死了过去……
不知昏睡了多久,她又醒了过来,自己还是那红衣美少女,还是那小镇院落。
“她二婶儿,在家吗?我给王员外过来说亲!”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故事,又一次重新上演,风细语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诡异的梦境中,顿感毛骨悚然!
楚之楠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知道他们无意间,遭了暗算,风细语大约是着了鬼道邪术,他刚要上前搭救。
湖面上飘出一只只如缕如烟的魅灵,将他团团围住,你争我夺,都想挤入他身,好像抢夺美味一般,他猛然感觉一激灵,身体多了一股股又湿又冷的能量。
“嘎嘎!”怪笑两声,一只鬼魅出现在他元神识海,楚之楠不以为意,他悄悄运转御神术,元神之中金光猛的闪耀,那鬼魅大惊失色,恐栗尖叫!
“啪!”那鬼魅有如梦幻泡影一般,烟消云散,这一下,拥簇在他周围的魅灵四下奔逃。
“什么人?”阿楠听见几乎微不可闻的一声闷吭,他循声查找,发现这一带已经飘起了浓雾。
“何方妖物?鬼鬼祟祟!”但是没有人回答,雾气中飘出哀婉幽怨的曲调儿,一个女子清亮又忧伤的歌声!
“哗啦啦!哗啦啦……”刹那间歌声被打断,湖中的尸体一具具破水而出。
它们眸中闪着绿光,白皮青筋,动作稍显生硬,又不失灵活,或腾跃,或飞扑,对准楚之楠一拥而上,围而攻之。
他岂能让这些怪物近身,他拳掌齐出,黑魔气滔滔不绝,拳法幻化出生龙活虎,环绕着楚之楠!
“嘭嘭嘭!”那些僵尸身体坚硬,拳掌触之如同击打在沙袋上,有的体壮力厚,被拦截倒退,有的瘦小羸弱,则被打飞了出去。
但这些僵尸一经遭遇强击,原先干净的体貌开始表皮剥落,变得浮肿破烂,它们迸洒出绿油油的毒液,喷散开如一条条射线,溅落在他身上,居然腐蚀洞穿了衣衫,显然毒性十分剧烈!
幸好楚之楠曾经过蛇谷毒潭的浸泡,加之他兼修道法魔功,对常人一滴足以致命的毒药,除了令他皮肤略感灼烫之外,并无甚么大碍。
“咦?这人什么来路?我的魅灵,银翅大人的水毒尸怎都奈何不了他!”雾气中一位红衣美女低声自喃。
楚之楠一摆手,祭出三十六把修鱼剑,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锐利的飞剑终将那些屡次被击飞,又不断爬起的僵尸切割成碎块,不再纠缠扑腾。
同时,阿楠双手结成御神术的法诀手印,一股无形的妙法轰然推向虚空,神魂之力化作无形的冲击波,打破层层迷雾。
视线内的一草一木都变得透澈,他看见了不远处的红衣娇娘,她青丝如墨,凤眸潋滟,唇若点樱,美丽妖媚得有些荡人心神。
蓦地,她似乎也发现了楚之楠,忽地尖叫起来,露出血盆大口和犀利獠牙,显得阴冷可怖!
与她的诡秘魔音相呼应,周边的湖泽中窜出似乎无穷无尽的水毒尸,密密麻麻涌向楚之楠,不一会儿,他面前就站满了成百上千的僵尸军团。
“我不是你!”一次次的循环让风细语焦躁不已,她在祭河之际,拼命回想自己修炼的道法,施展出玄门仙术,挣脱竹笼,冲进人群,杀光了镇上所有冷漠的人!
“我不会坐以待毙!我要打破这禁锢!我不是你,不是你,我不会仍由命运摆布!”风细语对着天空高喊。
她报仇雪恨,释放着压抑的恐惧,压抑的怨恨情绪,期待着回到现实世界,可是她低头一看,自己仍然一身红装!
“哈哈哈!当初我也是这样报复的,那些人死有余辜,你的选择跟我一模一样,你还是我!哈哈,你就是我!放弃吧,没有人能走出幽浊梦境的!”一个女鬼的声音又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