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楚之楠的小院里前来诊病的人很多,他正在施展针砭之术,帮助其中一个受瘴气之毒的村民祛病,其他的病人,抑或病怏怏的妖精,都在排着队等待治疗。
“哐啷啷!”一声巨响,院落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了,一位红衣少年肩扛着一只斑斓猛虎,闯了进来。那老虎还垂着一双长长的羽翼,引得众人睁大眼睛,神色紧张,怔怔注视着他们!
“喂!你……你这医师,快给我的飞熊治疗,他伤的很严重!”红衣少年有些词不达意,直不楞儿叫道。
“这位道友,若是前来求医,还请排队候诊!”楚之楠常年面对各种山魈,对此无礼的愣头青,也是见怪不怪了,他懒懒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随口说道。
“闪开!不行,你马上给他医治!”那红衣少年胡乱一拨弄,显现出惊人的气力,正排队候诊的人们,被他推搡得东倒西歪。
狰豹精鲍安、巨犀精奚若守卫在一旁,自然不能任他胡闹,二人一左一右就想驾起那少年。谁知道还未搭上手,两大妖精就被甩飞了出去,甚至都不弄明白,对方怎么摔倒他们的!
楚之楠此刻已将手上的病人料理完毕,正看到这一幕,大吃一惊!他是了解狰豹与巨犀的力量的,“这少年是何精怪,玉树临风的模样,好大的气力!”他心中嘀咕道。
“你……是医师?过来,快把他医好!”那红衣少年又道,但楚之楠还是没有理睬。
“这位道友,凡事都要讲个理字,楚某这里的规矩……”他话还没说完,“少啰嗦!”那红衣少年却已闪到跟前,伸手就要抓起他!
楚之楠一愣神儿,但很快做出反应,他低腰束身,闪展腾挪,反转到了红衣少年背后,双手一搭肩膀。
“走!”楚之楠大喝一声,便拽起那少年,到了院落之中。那少年掰开他的手,摆脱了控制,立刻转过身,便与楚之楠手搏缠斗在一起。
阿楠虽灵气无法启用,一身炼体的好功夫还在,单凭借四象化形拳法,化解少年猛烈攻势。红衣少年心中暗惊,他本以为楚之楠是个文弱的医者,谁想到一交上手,才知道不简单!
这医仙无论身法还是力量,都超出他对人类的认知,丝毫不比他妖精部落中的猛兽要差,甚至还要更强!
两人四目相对,紧盯着对方,时而近身纠缠,时而长拳相向,迅捷而猛烈,好似两大异兽在争斗,十几个回合之后,两人阴差阳错地撞在一起。
楚之楠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感受到对方胸口软软的一团,立即觉察对方很可能是女扮男装,那少年也是脸上一红,双方相隔几步远,暂时停了下,注视着对方!
这时候,躺在地上的双翼虎剧烈地咳嗽,嘴角淌出血沫子,气息变得更加微弱。红衣少年急匆匆跑过去,蹲在跟前,干净洁白的手轻拍着双翼虎的额头,一声抽噎流下了泪水。
“都是为了救我,你才会这样……”她忍不住浑身颤抖,声音也变得轻柔甜美。楚之楠走到近前,他单膝跪地,轻抚着老虎的身体。这是他御神术修炼有成的妙用之法,以神识还原病灶的因由。
楚之楠闭上眼睛感受它的伤势,脑海中一片黑暗,只有一根硕大的狼牙棒横扫过来,原来这飞虎是被震伤了内脏!他查明了病因,出手如风,点在老虎的身上。
“你干什么!”
“姑娘,不要紧张,在下只是封住了它的血脉,免得伤势恶化!”
“你……”红衣少年盯着他,“多谢!”很快她明白此人要医治病虎,道了声谢。楚之楠不去管她,先是取出几颗丹药,喂进了那双翼虎的嘴里。
随后他站起身,走进堆满草药的房间,将配好的药材捣碎,装入一个布袋子中,又将药袋子放在那只飞虎身上,再用油松的火轻烤药袋,慢慢翻滚熨烫……
又忙碌了半天,天色暗了下来,院子里前来诊病的人们都已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那红衣少年在照顾她的病虎。
到了戌时,楚之楠收拾了一番,鲍安、奚若跟着他,走到院子外面的山坡,对着弯弯的月亮静气盘坐,吸收月华修炼。
三日后,双翼飞虎伤势已大为好转,红衣少年很是开心,她与楚之楠等人慢慢熟识,自称齐玲玉,是天狐族与火麟族的后人,她的父亲正是精灵王者,统治着莽荒山林之中精灵国。
这齐玲玉性格爽快耿直,模样俊俏,眉目间带有一股英飒之气。她对楚之楠也很是好奇,明明是人类,但有着野兽般的强悍身体,每天修行,却用不了修士的灵力真气,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怪人?
不久后,双翼飞虎已被疗愈,自行飞走了,齐玲玉却执意要留下,她很感激楚之楠治好了自己的坐骑飞熊。
“何谓飞熊?”楚之楠有一次问过她这问题。
“虎生双翼,是为飞熊!”他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心生好奇。他曾以灵觉偷偷察看齐玲玉的本体,发现是一只火红而可爱的麒麟兽。对这个俏皮的姑娘赖着不走,他不甚在意,也没有驱赶的意思。
“楚大哥,你这个百花谷嘛,按说也属于我们妖族的国土,这莽荒之中,自有上古神兽后代,异兽遗种,以及自然鸟兽修成精灵者。这些妖精聚而成国,是为精灵之国,国中统治颇为松散,三五个城池羁縻遥控各方部落,百花谷正在幻月城的控制范围内,而这个幻月城乃是精灵仙士聚合的一座大都城,我就是那里的主人,如此说……”
齐玲玉侃侃而谈,介绍起莽苍精灵国度的情况,言语中总想高高在上,半开玩笑讲道,她乃统治阶层,楚之楠是她属地的臣民。
她性格之中有几分天真,对楚之楠没由来的生出亲近感,毫无戒备保留,仿佛相识多年的朋友!
“想不到,这山外之山,还有如此精彩的大千世界!”楚之楠听她讲述,亦觉得很新鲜,几日相处,他不仅不反感这突然出现的可爱小精灵,甚至有些喜欢她整日活泼的劲头儿。
楚之楠从山中长大,对于人类与其他动物,不曾有什么歧视分别之心,在他心里,那些虎豹豺狼都是通人性的灵物,很多时候,人比野兽更残忍、更可怕。
“楚大哥,哪里是你想的那般简单,我们国中那些鸟兽要化成人形,必定要经过艰难的修行!它们不如你人类的智慧早开,除去血脉殊胜、机缘幸运者外,大部分鸟兽修炼数百年,仍无法化开喉中横骨,即便有成,亦难过天雷之劫,是以我国的人丁繁衍并不兴旺!”
“这个我也知道,楚某曾交有几个精灵朋友,目睹过它们渡劫之艰辛危险,确实不容易!”楚之楠目睹过青蛟小龙与角蟒的天雷渡劫之惊险。
“哎,更可恨的是这两年,不知哪里冒出的精灵败类,专门捕捉同类灵修,然后施以一种叫作血融妖法的禁术,把那些被抓走的精灵改造血脉,变成半妖人,无数精灵离奇失踪,家破人亡,悲鸣哀嚎,美丽的迷雾森林也变得黯淡!”
齐玲玉无意间提起,近一两年莽苍森林的异变,楚之楠听了如闻惊雷,恍然大悟。
“什么!有这等事?!”楚之楠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蓝尔嘉、袁鼎所作勾当的来龙去脉。
“楚先生,为什么如此紧张?”齐玲玉被他的过度反应所震惊。
“齐姑娘有所不知,此事关系到中土一场浩劫,想不到蛮荒之外的精灵也深受其害……”楚之楠一五一十,为她讲述了中土魔龙肆虐,而半妖作乱的大致经过。
“中土之乱我父亲讲过,背后还有九首魔龙这个大祸根,我却是第一次听说!”齐玲玉道。
“半年前,我们幻月城发现了那些恶人的踪迹,本想一网打尽,可其中有一只金毛巨猿,力大无穷,我的飞熊坐骑就是被它的狼牙棒打伤的!”
“可惜,我被那些半妖人纠缠,晚了一步,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齐玲玉回想那日情形,心中恼恨,咬牙切齿,“多亏了楚大哥妙手回春,我本以为无药可救……”
“医病救人,是我学习此术的目的所在,仙子不必客气!”
“对了,楚大哥,我们精灵与生亲近自然,善于寻奇珍、觅仙草,我这里有一株千年灵斛草,带上我身上用处不大,冒昧儿赠予先生,权当是为我飞熊兽诊疗的费用吧!”
楚之楠本想推辞,但他见那碧如玉、半透明的灵斛草,着实罕见。他正缺少这么一味上等药材炼丹,稍作礼让,便接了过去,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拉近了许多。
百花谷的日子平静而安宁,楚之楠每日修行不辍,他利用齐玲玉的灵斛草炼制丹药。出乎意料地,那颗斛草灵丹,让他被魔气壅塞的经脉开始疏通,灵气重新流动。
楚之楠十分振奋,更为勤奋不懈修行,个把月后,他已完全恢复从前的能力。只不过,灵、魔两种气息互相中和,反而让他的实力修为难以显露。有时候,甚至一丁点儿的灵气波动都没有,仿佛是凡人一般。
而那齐玲玉也不知留恋百花谷的美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真的就留下了,跟着楚之楠修行。她身上还带着旷野的气息,但天生异兽血脉,加之百年修炼化成人形,贵气十足!
不管是鲍安、奚若还是小窦元、花狸熊都对她客客气气,俨然成为这些个小辈的头头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