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出门,容池临拱手朝那名壮汉施了一礼:“实在抱歉,都是再下愚钝给您造成不便了。”
壮汉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番:“你不是本地人?”
容池临摇头:“初来乍到并不晓得此处的生活方式,竟填了麻烦,公子您看看有没有损失什么,再下一定照价赔偿,至于给您造成的麻烦再下等收拾好了也一定登门致歉。”
壮汉心思糙也不想为难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外地人,挥挥手道:“罢了,就当我倒霉,换个房间就行了用不着道歉。”
“那再下可过意不去。”容池临苦思冥想:“不如这样,再下又一坛好酒,苦于找不到好友共饮,若是公子您不嫌弃的话,等到月上高空,再下带着酒前去拜访如何?”
那壮汉都走到了门口,听到这个提议不由自主的也停了下来,他这人天生的酒蒙子,一听到好酒就走不动道,再说了那可是三十年的女儿红,不知道多难得呢。
他犹豫了下:“何必非得月上高空?此时此刻不是更好?”
“实在不巧,再下得出趟门见一位旧相识,得晚些才能回来。”容池临笑道:“烦请您等我些时候,也趁着这功夫让掌柜的把房间收拾出来。”
壮汉不是很情愿的答应后便走了,容池临给了掌柜的一颗金豆子算是平了这件事,二人搬到另一间上房,直到太阳彻底消失在天边容池临才换上夜行服被影子带着从窗子跃了出去。
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街道繁华程度无可比拟,入了夜的通明程度也截然不同,很多容池临走过的尝过的小巷小馆子和十年后都不一样。
一路被影子带着翻上翻下,终于悄无声息的越过了宫墙。
容池临心跳越来越快,即将的见面叫他紧张又难受,莫名的想哭。
卫以珩曾带他看过自己小时候住的地方,容池临看到的时候那里已经被移平了种上草坪,原本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破殿,紧挨着冷宫,半夜总能听到德景帝数不尽废妃的哭嚎,像是地狱一般。
二人跃到破殿的墙上,咿咿呀呀的戏腔从里面传来,一点灯火只照亮了窗前一小块地方,屋子里疯疯癫癫的女人转着圈,屋子外瘦削的少年拿着一根竹棍在练武。
容池临看着那张稚气未退的脸,瞳孔漆黑深若寒潭,招招狠辣煞有一招毙命之势,饶是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就已经有着逼人的气势。
那是与生俱来额王者之气,即便身处泥潭也盖不住骨子中的光辉。
容池临捂着嘴,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少年的卫以珩身量已经很惊人了,之比容池临矮了半个脑袋,样貌不是一般的好看,只是太过瘦小,穿的破烂,脸颊都微微凹陷着。
人们总是乐于侮辱从天上掉下来失去翅膀的凤凰,从落井下石中得到无限的乐趣,好像那样就能凌驾于万物之上,就比原本的凤凰更为高贵。
容池临看一眼便知道,卫以珩这样的气质长相一定是讨不到好的,不光兄弟会嫉妒,就连皇上见到了都会忌惮,王者之气实在是太浓太浓了。
少年在下面练着舞,容池临便在上面一动不动的看着,看的腿都麻的不能动也不打算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突然“哗啦——”一声,小卫以珩连忙丢开木棍跑回去,女人的尖叫和东西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很久一会小卫以珩才拿着一床被子跑出来。
容池临猛地握紧了拳,卫以珩的脸上一道明显的血痕刺痛了他的眼睛,布满茧子的手上面满是鲜血,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
小卫以珩抱着被子熟练地走到柴棚,给自己铺好躺进去,拿着破旧的绷带包好自己被瓷片割破的手掌,出神的望了一会儿闭上了眼。
容池临再也忍不了,几乎就要跳下去却被影子摁住了肩膀,他顶着通红的眼睛怒视这他,影子向他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该见面的时候。
容池临痛苦的捂住脸,小卫以珩身上还有很多疤痕,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怎么能允许别人这般践踏!
他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啊,远比卫以珩口中艰难千倍万倍!
直到很久,久到小卫以珩已经睡着了,他才在影子的帮助下跑到小卫以珩身前。
夏天的蚊子很多,而且大多很毒,容池临赶走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的蚊子,即便动作很小,缩在墙角的少年还是不安的动了动眉头。
卫以珩睡眠时仍旧保持高度警惕怕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别说是想给他上药了,就是碰一碰都会立刻醒来。
容池临脑子里所有的安排全都忘了,只知道一味的守在他旁边,直到天色渐明才被影子拖拽着弄走。
影子本以为他出了皇宫会崩溃咒骂,可是没有,容池临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会客栈的路上都没有说一个字。
“说好的月上高空,你失言了。”挨着的房间那个壮汉靠在门上,眯着眼看他。
“对不起,有事耽搁了。”容池临嗓子哑的厉害:“你不会一直都在等着吧。”
“好歹我也是个练武的人,远远的听到你们的脚步声便想着出来看看。”壮汉脸色不太友善,却也未逼得太紧:“怎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
“见到了我的旧相识,发觉他过得很不好,我很难过。”容池临苦笑:“进来吧,是我耽误了时间理当赔礼才是。”
壮汉摆手:“算了吧,瞧你没精打采成什么样了,你还是先歇歇吧。”
“进来吧。”容池临道。
他现在只想早日进到皇宫里去,早早地能陪在卫以珩身边。
“介绍一下吧,我姓陆,单字一个冲。”壮汉坐到桌子前朝容池临扬了扬下巴:“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