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池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上午，卫以珩已经下了早朝现下去了御书房，昨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准是卫以珩把他抱回的。
小果子听到动静匆匆赶来：“公子醒了啊，要不要多躺一会儿？”
“不了，皇上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啊。”
“没说，许是快了。”小果子将他扶下床，容池临觉得喉咙莫名里面一股血腥味，正要叫他帮自己拿杯水过来，目光落在他脸上却是一愣：“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哭过了？”
“没，就是打了个哈欠。”
红的跟兔子似的怎么可能是大了哈欠，容池临绷起脸：“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小果子沉默许久，才道：“奴才值班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个物件儿，被数落两句是应该的。”
“走神了？”
小果子点头，忙岔开话题：“公子先喝杯热茶润润喉咙。”
见他不想细说容池临也不为难他，接了水喝下才觉得喉咙里好受了许多：“叫人送点早点进来，趁着皇上不在我想去汤泉宫泡个澡。”
“公子还是在耳室泡吧，洗了浑身热出来一吹冷风实在是对身子不好。”
“哪有那么多不好。”容池临道：“去准备吧。”
等他从汤泉宫回来卫以珩仍然没回来，容池临在屋子里寻了一圈：“是又出什么事了吗，都中午了怎么还没回来？”
“现在天下太平的能出什么事啊，公子您放心吧，要不先睡个午觉，等醒了皇上准保就回来了。”
“不睡了，给我拿身衣裳我去找找他。”容池临将擦湿的毛巾丢开，丫鬟立刻拿着干毛巾过来给他继续擦头发。
小果子不敢违命，挑了身特显气色的红衣给他换上，试探着劝他：“陛下一定是有正事在忙，要不公子您还是别去打扰了。”
容池临笑道：“怎么能算是打扰呢，我平日不也常去，他一个人无聊乐不得让我陪着呢。”
容池临带着人，顺路取了几道御膳房备好的午膳提着去了御书房，御书房内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有没有翻折子的声音，容池临一阵奇怪，也不叫人通报推门而入。
屋内，卫以珩坐在龙椅上，神色痛苦的揉着头。
“怎么了衍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容池临心里咯噔一声，快步跑上前，卫以珩抬眸，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对上容池临担忧的视线，卫以珩飞快移开视线，声音沙哑：“头疼病犯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头疼，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了？”
卫以珩突然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用力的抱着，像是一松开就会失去似的：“没出什么事，就是昨晚没睡好，有些累着了，一会儿回去陪朕睡个午觉吧，好不好？”
容池临点头，担心极了：“都这么难受了干什么不早点回去，咱现在就回去，我扶着你。”
“想着缓一缓，怕你担心。”卫以珩嗓子发哑声音也满是疲惫：“你给朕抱一会儿。”
容池临坐正了身子让他能靠的舒服些，一声不响的陪着他，许久才摸着他的头发劝他：“有什么事你就要跟我说，别自己憋在心里。”
卫以珩仍是抱着他：“你想去行宫挺久了，朕在安排，后日启程。”
“啊？”容池临这会是真蒙了：“不是最少也得一个月吗，怎么突然就后天了？”
“后续麻烦些，我们早启程，后续的事陆续安排着。”卫以珩道：“你还想做什么，都跟朕说。”
容池临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很快就被他再度压下去：“干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啊？”
“就是想对你好，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卫以珩放开他，大掌摸着容池临的脸：“还有什么想做的？”
“嗯……”容池临仔仔细细的想了一番：“也没什么想的了，只要能天天和你在一起我就开心的不行了。”
“那以后就天天在一起。”卫以珩吻上他的唇，分开时似是不舍：“好香啊，是不是刚从汤泉宫回来？”
容池临点头。
卫以珩勾起他的下巴一下一下的吻着，大掌探进他的衣摆，容池临慌忙摁住：“干什么啊……青天白日的。”
“今晚。”卫以珩摸着他的唇：“朕轻轻的，给朕尝尝你的味道，行吗？”
容池临脸刷的红透了：“你不是一直不同意，怎么突然就……”
“大早上你便去沐浴朕自当知道缘故。朕今天特地问了太医，说是并无大碍。”
容池临突然局促起来，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幸福这也来的太突然了吧……磨了好久的事一下子就成了？
容池临懵逼的眨着眼，卫以珩头疼的时候也太好说话了吧……
稀里糊涂的被卫以珩带回房，稀里糊涂的被卫以珩放上床，稀里糊涂的被卫以珩抱在怀里，容池临眨着眼，他今天本来不打算午睡的，看来是不成了啊。
他舒舒服服的在卫以珩怀里给自己窝了个位置，躺在床上就忍不住发困：“要是睡一觉还不好的话你就吃点药吧，一直头疼可不行。”
“嗯。”卫以珩睁着眼，深深看着他。
“要不要我唱个曲儿哄你睡觉？”
“你又不会唱。”
“我可以现编。”容池临闭着眼哼哼唧唧的开始唱：“睡吧睡吧，我亲爱的衍之~我呀爱你~我呀喜欢你~”
“难听死了。”卫以珩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你怎么能想出来这般奇奇怪怪的曲子。”
“我也不知道。”容池临困意越来越浓，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卫以珩仍是一动不动的抱着他，发红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闭上过。
当晚，卫以珩果然说到做到，天刚黑下去就驱散了下人，容池临坐在梳妆镜前欲盖弥彰的梳着头发，心早就蹦蹦跳个不停。
搞得跟新婚燕尔似的。
紧张又有点小尴尬……
卫以珩沐浴出来，一身的水汽腾腾，胸襟大开着，容池临只瞥了一眼就脸红心跳，慌张的避开视线。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他背后停下，暖意和压迫感从背后压下，卫以珩双手撑在他面前的梳妆台上将他困在怀里，身上的热气香味都快把容池临迷晕了。
卫以珩在他耳朵上亲了下：“愣什么呢？”
容池临身上一阵战栗，从旁边抽出来一条干毛巾塞给他，心里火烧似的：“都是水，快擦干了去。”
腰间突然被一只大掌摁上，卫以珩轻而易举撩开他单薄的衣裳，大掌从腰间绕到前面，最后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起身走开。
容池临像是缺水的鱼骤然别丢到水里般如获新生，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声，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遍又一遍：“没出息，都经历过多少次了还这么怂？”
“咔哒”一声，门栓被落下，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中格外明显，叫人汗毛竖立，这回就是想逃都逃不掉了。容池临不安的坐了一会，起身坐到床边，看着卫以珩擦着身子。
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散发着勾人魂魄能要命的诱惑。
容池临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卫以珩转过身来，低头吻上了他的唇，情欲渐浓，从地上蔓延到床上，最后散发到整个房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卫以珩醒来，先试了试容池临的温度，并不热，见他面色很好睡得香甜才彻底放下心起身上朝，等容池临醒来他正好也能回来。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甚至是到了行宫后也没有打断。
容池临身心都得到了极大地满足。虽说每次卫以珩都不会痛快的弄一次，都是一次叫停，剩下的全靠忍，意犹未尽，勾的人总惦记，但他也良心发现似的，隔个一日两日都能叫他小小的舒坦一次。
日子一点一点平稳的过去。
容池临的身子也终于彻底出了问题。
他开始吐血。
起初只是咳的时候带出血丝，后来就开始止不住大口大口的呕血，再也瞒不住。
“公子！公子！快去找陛下！”
那日容池临晕死过去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声就是小果子撕心裂肺的喊叫。
终于瞒不住了，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还忍不住再想，卫以珩就要知道了，他一定会很生气，会气的吼他骂他，还会很崩溃的哭喊。其实他心里也是很怕的，怕卫以珩不会原谅他。
从来都没有这么怕过。
他不怕死，只是怕卫以珩会崩溃。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一天，许是两天，许是七日，他终于睁开了眼。
入目便是卫以珩沧桑极了的面容，眼睛红肿的像兔子，一声不吭的坐在床边，下巴上淡青色的胡渣都冒了出来。
容池临喉咙火烧般的疼，他想伸出胳膊却没什么力气：“衍之……”
卫以珩没有理他，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他从下人手里接过水，一勺一勺仔细的喂给他，容池临喝下又唤了声：“衍之……”
卫以珩仍旧没理，他抹掉脸上的泪，双拳紧握，终于起身想要离开，容池临无力的抓住他的袖子，声音哽咽的不成样子：“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对不起衍之……我……”
明明力气小的不成样子，却好似山一样压在他的袖子上，卫以珩背对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擦掉脸上的泪，最终还是转了过来。
容池临痛苦的看着他，卫以珩这个反应说明了一切，容池临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日游湖，晚上你咳了血。”卫以珩闭上眼：“朕本以为……本以为……可原来是你。”
卫以珩听到自己沙哑的不成样子的声音，几乎已经泣不成声，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还有……还有多长时间？”
“不到七日。”
卫以珩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被一道雷劈中，连带着所有思想和躯体都被击碎，他身子恍惚了一下，扶着桌子才没到下。
“啊！”卫以珩一把掀翻桌面，莫大的痛苦撕扯着他的身体大脑，他捂着脸，在原地绕了好几圈，慢慢的蹲到地上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那样的无助，那样的绝望。
容池临想要去找他，可浑身无力，根本爬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痛哭。
听着他痛哭的哭嚎：“为什么啊，为什么非要走，不走不行吗，明明有解药的为什么你要骗我啊，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走的，你明明，你明明答应过的。”
“为什么一定要走，你明知道我离不开你，你明知道的，我这一生就只想留下你，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请求都不能满足我。”卫以珩跪在地上，这辈子第一次哭的这般毫无形象。
“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我一早就知道，可我一直麻痹自己，一直告诉自己可以的，你虽然没有来处，可只要我足够努力，我一定可以改变时间，我能保住你。”
“可影子跟我说，说你不得不，关乎着你的生命，你若不在这个时间段消失，就会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从来不会有存在过的证明，我就不可能会遇到你，我甚至不可能记得你。”
“池临，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知道放弃你有多难吗！”卫以珩声音抖的厉害：“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为什么不一剑杀了我，你叫我怎么眼睁睁看着你死啊！”
容池临心疼的要死，眼泪流到脖子里，他艰难的想爬起来，一急又开始剧烈的咳起来，喉咙里满是血腥味。
内脏已经彻底衰竭。
卫以珩从地上爬起来抱住他，恨不得将他生生勒断，容池临抓着他的袖子，哽咽的厉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想离开的，我真的不想离开，衍之你不要这样，我看着心疼。”
他竭力扯出一个难看极了的笑，抬起手摸着卫以珩的脸擦掉上面的泪：“我不是死掉了，我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去的久些，十年后，那个盛夏，我会变成染坊的宫人入宫，你一定会再见到我的。”
卫以珩握着他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用力的摇着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活着的人永远都是最痛苦的。”容池临哭着：“我很快就能遇到另一个时空的你，可你要等我十年，我把痛苦都留给了你。都是我的错。”
“我不许你死。万一都是假的呢，万一根本就没有什么死而复生，万一一切都是假的，万一死掉了你就回不来了怎么办啊！”
容池临摇头：“不会的。都是真的。”
他说：“在上辈子之前，我还存在过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虽然我记不记得我做过什么，但是我记得我看过很多的事，时间的长河，从古到今再到未来……每一个时代，那种真实感和逻辑，没人编造的出来……”
容池临叫卫以珩把暗格里的荷包拿来给他。
里面是奇虎牌和已经修复好的子虎牌。
容池临摸着奇虎牌，将他放到卫以珩手里，自己的手搭在卫以珩的手上面，一瞬间，卫以珩的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有那些早已被他遗忘的，还有只在容池临口中听到过的十年后的点点滴滴。
容池临取出子虎牌，将它带到卫以珩脖子上：“这是我送你最后的礼物，见其如见面，答应我，无论何时何地，一定不要弄丢它。”
其实里面淬了卫以珩的精血，容池临渡了一条死而复生的机会给他。
三四年后多国攻楚，虽然兵力相当但仍不是卫以珩的对手，故而出计暗杀，是有子虎牌保护才保住性命，可这件事他实在知之甚少，即便知道的都告诉了卫以珩仍是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无奈之下他只能出此下策。
卫以珩捧着他的脸，湿润的，是流了很久的眼泪，他低头亲吻着他的脸，自己的眼泪控制不住的低落上去，将他的面容变得更脏。
“等我死掉了，你一定要找一个伴，我不会吃醋的。你一个人单着太难熬了。”容池临像是安排后事一般。
卫以珩痛苦的摇头：“别说了。”
“你一定要和卫明泽他们搞好关系，想喝酒什么的还能找到人陪，要记得好好吃饭，你的胃不好，等到十年后你就大我十多岁了，要是不好好照顾自己，我就惨了。”
卫以珩说：“别再说了。”
“可我……”
卫以珩用力吻住了他。
将所有未尽之言都堵回口中。
夜已经深了，几盏灯的灯油都已经燃尽也无人去填，卫以珩只是抱着容池临，片刻都不敢松开。
渐渐没有了灯火，卫以珩失神的问：“池临，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坏事做的太多了，以至于上天才要这样惩罚我，一辈子不配得到爱，连我唯一真爱的人都要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