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似锦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隐约中听到铭儿在与徐靖羡抗议什么。
听起来,铭儿似乎非常伤心的样子,徐靖羡也非常生气的样子。
继而有大夫给她把脉,“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加上受伤血虚,抓一服安胎药,再抓几服药补气血的便可以。”
铭儿在一旁急急问道,“既然没有事情,为什么娘亲会昏迷?”
“心绪紧张,马上就会醒来。”大夫道。
可是明似锦压根就不想醒来,因为她听到了徐靖羡的声音,向来清冷自若,她却第一次面对他的寒若冰霜。
“看好了没?看好了,就跟我走。”徐靖羡道,不知道是说给大夫,还是说给铭儿。
“不要!”铭儿气呼呼的声音响起,“刚才我可全看到了,你压根就不想给我娘亲治病,你不是我爹爹,你到底是谁?”
面对面前三岁稚儿的质问,徐靖羡皱了眉,“我是你父亲。”
“你不是。”铭儿冷着与徐靖羡一般无二的脸,“我的爹爹,可从来不会对我娘亲受的苦视而不见。”
铭儿打心底认为,面前这个人不过是用了一副与自己爹爹一模一样的皮囊罢了,他的芯子压根就不是爹爹。他甚至感觉到,这一切都是爹爹带回来的那个可恶的女人干的事情。
然而他不敢当面揭穿,他怕揭穿了之后,那个女人会对娘亲不利。他现在要保护娘亲,谁也不能伤害娘亲,哪怕那个人,是给了他生命的爹爹。
徐靖羡傻了眼。
小小的孩子,龇牙咧嘴的护在那个女人身前,像极了小鸡护着母鸡,防着他这个老鹰的感觉。
然而,他是这孩子的爹爹呀,他怎么就只认娘亲,不认爹爹?
徐靖羡微微偏头,目光绕过铭儿去看他身后的明似锦,面容清丽,面色苍白无血色。
他认识她,他原本的发妻,明似锦。他记忆中有之前的所有记忆,可是再次面对这个女人,他就是一点儿想要亲近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一些排斥与厌恶。
对,她之前,是那么的排斥与厌恶他,所以他才会厌恶她的。对,应该是这样。
向来杀伐果断的徐靖羡,第一次自己说服自己,甚至任由铭儿护在她的面前,而不是将孩子带走。
“城主府见。”徐靖羡对铭儿道。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关于明似锦的一句话。
明似锦卷长的睫毛颤了颤,眼底微微湿润,却始终都没有睁开眼。
那伴随着徐靖羡离开脚步而离开的铃铛声音,成了她心头上的魔怔。
好不容易等这两种声音不见了,明似锦才睁开眼睛。
铭儿嘟着嘴巴一直紧紧的盯着她,一瞧见她睁开眼睛,立马扑入她的怀中,“娘亲,娘亲,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刚才的清冷严肃全部不见了,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求安慰的大宝宝。
明似锦的心中终于出现了一抹暖光,她摸着铭儿的头,“乖,娘亲怎么能有事,娘亲还要看着你长大的。”
“恩恩。”铭儿点头,“铭儿只要娘亲,铭儿不要爹爹。”
明似锦一愣,小孩子心性特别敏感,所以铭儿是察觉到了徐靖羡的不对劲。
“傻孩子,他是你爹爹,你怎能说不要就不要呢。”她开导铭儿道。
“是我爹爹又怎么样,我又不是他生的。”铭儿气鼓鼓的指着明似锦的肚子,“我知道的,我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受苦受难的都是你。”
小小的脸,大大的话,明似锦的鼻子酸了,心中却甜了,以至于刚才徐靖羡对她的冷淡,全部都被抛之脑后。
“娘亲,舅爷爷在等着我们回去,娘亲不要住客栈了,去城主府陪铭儿吧。”铭儿道。
一双清澈的墨瞳底部却泛着淡淡的皎洁。
明似锦这会儿已经休息好了,在芫荽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你舅爷爷给你许了什么好东西,竟然让你来做娘亲的说客。”
“没,没什么。”铭儿心虚的低头,“反正娘亲迟早要去,就陪铭儿吧,八角还在城主府呢。”
其实只是舅爷爷说,城主府还有姥姥的一些东西,娘亲肯定很想要看到自己娘亲的东西吧,他现在是男子汉了,要替娘亲考虑了。
明似锦自然不知道这些,但是城主府她是必须得去的。城主夫人,看来我们有很多账要算了。
“好,娘亲回客栈换一身衣服,我们就去城主府,不然这样脏兮兮的,不太礼貌。”
“恩恩。”
铭儿点头,开心雀跃。
明似锦起身打算离开,却忽而听到那烧窑后面,传出连清慈心裂肺的哭喊声,“娘,娘——你醒醒,你看清儿一眼好不好。”
她身子一怔,那个疯女人,真的是连清的娘亲。
虽然疯女人给了她一刀,可最后,却是阴差阳错将她护了下来,否则自己不会这么安然无恙。
“小姐,要过去看看么?”芫荽问道。
她虽然不常在瓷窑,可是也听说了连清的事情,知道自家小姐惦记着自己这个小表弟呢。
明似锦却摇摇头,“不了,我们走吧。”
她是心疼他,可是他明显是隐瞒了自己母亲活着的事实。
走着走着,她还是迈不动步子,怎么说,连清母亲都是护下了自己的。
“算了,回去瞧一眼吧。”
明似锦转身带着大家回去,刚好瞧见有人将连清母亲的尸体刨出来。
她眸光微微一凝,解下自己的披风几步走过去,往开一撩,盖在了连清母亲的身上,因为对方的背部衣服被烧开,有大片大片的焦痕露了出来。
连清抬眸,发现是明似锦,便心虚的别过眸子,却又回眸,定定的看向她,“姐,对不起。”
明似锦没有回答,小心翼翼用披风将他母亲给遮盖严实了。
“姐,我承认我是动摇过,可我没有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连清急急道,“我在帝都,从来没跟你要过瓷谱。我与瓷画堂掌柜只不过是做戏,想要将母亲救出来,顺便将小姑姑的瓷画堂交到你手上。我没有对不起……”
“是,你没有对不起我。”明似锦收回手,抬眸淡淡的瞧向他,“因为你对不起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