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样的人活着已然是奢侈，死了更好。”
虞幔冷哼一声，很显然并不是很愿意去找时玉。
“姐姐，你还有其他朋友跟着那男人吗？”
司慕然走到颜晚卿面前，问了一句。
看她们二人的表情，颜晚卿敢确定，只要她说一句没有，她们绝对不会再管时玉的死活。
颜晚卿是想看看时玉狼狈的模样的，但外面情势确实复杂，而且之前妖弈芷因为她受到了伤害，她不想妖弈芷再因她受伤，她握拳轻咳两声，道：
“时玉死活倒是不重要，但慕然，跟着他的一个人是娘亲救下的，而且他救过我，我必须是要保证他的安全的。”
“娘亲救下的人千千万，不见得有几个记得恩情的，但既然救过姐姐，自然是要救的。”
司慕然话语冷漠，并不像一个常年生活在府中的闺阁大小姐，反而像是看淡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幔姐，我跟姐姐出去找人。”
司慕然看向虞幔，说了一句。
虞幔眉心拧紧，“小姐，你的身体……”
“我知道我身体不好，你也跟着我去就是了。”
她活了十三年了，都是在这高墙之中，司慕然再不想做这深闺中的金丝雀，况且她倒要看看外面到底是何种窘况。
最终虞幔拗不过司慕然，司慕然跟着颜晚卿出了门。
颜晚卿能看得出来，司慕然在这里说一不二，但她不明白，司慕然为何能一直待在府里面不出去，她之前甚至还以为是虞幔不让她出去。
当城主府大门打开的瞬间，外面的风沙吹了进来，放眼望去杂乱荒芜，街上偶有几个人路过，却像是行尸走肉，毫无生气。
司慕然松开牵着颜晚卿的手，一步步走出了城主府。
她那双白色的鞋子踏在府外的地上，恰好被风吹来的破布沾上，弄得泛黄。
“小姐。”
虞幔立马上前想要为司慕然清理鞋子上的脏东西，却被司慕然拒绝了。
“幔姐，这是灵域？”
府中的天空湛蓝一片，而一门之隔，同一片天空，外面却是像堕入了地狱，阴沉可怖，黄沙肆虐，还有行尸走肉的百姓，和那被撇在角落的人骨。
“是，这就是灵域，如今的灵域。”
虞幔吐出一口浊气，她从来不隐瞒外面是何种情况，一直都如实告诉司慕然的，因为司慕然该知道，即使司慕然现在没有任何能力解决这样的问题。
司慕然忽而笑了，“阿姐，幔姐跟我说过曾经的灵域山清水秀，你可能将如今这副模样与山清水秀几个字联系到一起？”
她看向颜晚卿。
颜晚卿眼神却忽然锋利，直视司慕然身后，下一秒她手腕一动，一把飞镖射了出去，司慕然身后妄图攻击她的人被射中脖子应声倒地。
司慕然慕然回头，定定的看向地上已然看不出原本相貌的怪物。
在她呆愣之间，颜晚卿已经上前，检查着那人的尸体。
“他身体里面至少有十种毒，每一种都环环相扣，互相制裁，所以才将他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样子。”
颜晚卿收了手，拧着眉头道。
到底是什么人，竟想得出如此手段不说，心竟如此狠毒。
“不仅有毒，还有一种特殊药物，制骨。”
司慕然没有触碰那人，就开口说道。
“制骨？”
颜晚卿偶然听过这个药名是在异物志里面，上面记载此物生于天涯之南角，状似人骨，服之可令人骨骼突变，更能生肌增强，且服者心性会大变，变得暴躁狂怒，嗜杀嗜血。
刚想完，地上的人突然抽搐起来，下一秒胳膊就朝颜晚卿的脖子打来。
颜晚卿反应迅速避让开，刚想动手，那人的头颅就已经被人砍了下来。
她抬眸看向手拿长剑的司慕然。
司慕然手上的剑还流着鲜血，她双眸猩红，嘴唇颤抖。
“慕然，没事。”
颜晚卿下意识过去，拿过司慕然手上的剑，抱着她轻声安抚。
她的手是鲜血侵染而来的，但司慕然不一样，她没有出过家门，更别说杀人，司慕然不应该被沾染。
“他们为了权利，当真不择手段。”
司慕然靠在颜晚卿肩上，定定看着远处因为血腥味吸引过来的人，一字一句，似利刃，又无可奈何。
“大小姐，小姐，我们先进去吧。”
虞幔见情形不对，拉着二人就往里面走去，进了屏障之内，那些人就拿他们没办法了，但地上的人却被赶来的人分尸带走，有人甚至直接生吃了起来，染了满嘴的鲜血。
这一幕任谁看了都想吐，颜晚卿抬手挡住司慕然的眼睛，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幕。
“我看得。”
司慕然拿开颜晚卿的手，算起来这些都是她的子民，可是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分食人肉，而她无可奈何，什么也做不了。
颜晚卿看着并未阻止的虞幔深呼吸一口气，也终于知道司慕然为何如此成熟，因为白云谷所遭受的一切，虞幔都让司慕然知道的，她没有隐瞒司慕然。
司慕然知道的，甚至可能比她多的要多。
“幔姐，如今城中还剩多少百姓？”
司慕然看着地上的鲜血，问道。
“一百零三人，没有老弱妇孺，只剩强壮的男子。”
虞幔如实回答。
“等到一定时机，就都送他们走吧。”
“可是小姐，他们是灵域最后的一批人了，若是……”
“那还有什么办法吗？他们身中剧毒，又服制骨，真让他们成了那群畜生的利刃？”
司慕然声音平淡，眼底却被血丝充盈，有鲜血从她手心流出，颜晚卿松开她的手，发现她的指甲已经断了一片刺进了肉里面。
颜晚卿有些心疼，将那断甲拔了，帮司慕然处理了伤口。
“阿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司慕然看着颜晚卿仔仔细细的帮她处理伤口，咬着嘴唇问她。
颜晚卿没有看她，只是摇了摇头，“不会，若是他们尚且健全你要杀了他们，我自然会阻止你，但如今他们已经成了半人半尸的怪物，你结束的不止是他们的命，还有他们的痛苦。”
话刚说完，手背上就落下一滴眼泪。
颜晚卿背脊一僵，抬眸看向司慕然。
“可是，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他们才遭此横祸，若是爹爹在，他们肯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司慕然双眸通红，眼底都是自责和后悔。
颜晚卿包扎伤口的动作停滞，她望向外面地上的血迹，若是他们变成这样司慕然有责任，她也有，毕竟她也是灵域的人。
“小姐，别多想，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虞幔顺了顺司慕然的背脊，开口劝说道。
等风波平息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傍晚时分了，几人再次出门找人，这一次，颜晚卿全程拉着司慕然，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前面就是东巷了，若是我们的人得到的消息准确，大小姐您的两位朋友应该就在东巷里面。”
到了一处偏僻的地址时，虞幔开口说了一句。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再次恢复一片冷清，所有人又都躲进了房间。
“为何一到傍晚，这些人就会躲回房间不出门也不出声？”
甚至都没有点灯。
颜晚卿将自己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因为服用了制骨的人会出现幻觉，一到傍晚他们就能看到一些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而且那些人为了将他们更好的奴性化，一到傍晚就会有人来这里，见人就抽打，打死了人都是轻的。”
司慕然回答了颜晚卿的问题。
颜晚卿眉心紧皱，“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她看向虞幔和司慕然，可是司慕然却没有告诉她，而是拉着她的手扯了扯道，“我说过等姐姐陪我一个月我就告诉你，现在还不能说。”
颜晚卿有些无奈，这个司慕然，总是顶着一张肉乎乎的小脸对她说着一些让她难以回答的话。
“大小姐小姐小心。”
刚说着，虞幔忽然一身冷厉之气，随即立马上前挡在颜晚卿和司慕然身前。
颜晚卿顺势看过去，发现有一人披头散发的正朝这边爬过来，看样子更像是变异了更多的人。
颜晚卿下意识错前一步，半边身子挡在司慕然面前，手中还握着匕首。
“救命……”
要看那人快要爬过来了，虞幔手里的剑也跟着要落下去，对方却扯着声音喊了一声。
听到他还能说话就证明还有意识，虞幔一时不忍，有些下不了手，她回过头看向司慕然和颜晚卿：
“小姐，这人好像还有些意识，该怎么办？”
颜晚卿没有注意听虞幔在说什么，她注意力都在那人身上，她总感觉刚才的声音有些熟悉，可是看这人的身形她也不认识。
“即使现在没事也不代表以后没事，他既服了制骨那就是回天乏术了，幔姐，趁他还有意识，给他一个了结吧。”
司慕然在颜晚卿身侧冷静的开口，虞幔虽觉得残忍，但深知司慕然的说法是对的，现在杀了这人，会让他减少很多的痛苦。
虞幔闭了闭眼睛，挥动手上的剑……
“幔姐等一下。”
在长剑快要落下之时，颜晚卿急忙出声叫住了虞幔。
虞幔抬头看她，颜晚卿已经急忙跑了过来。
“大小姐小心。”
见颜晚卿主动靠近那乞丐一样的人，虞幔心里咯噔一声，想拦却已经拦不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颜晚卿靠近那乞丐。
颜晚卿撩开了那脏兮兮的人的头发，露出那张脏的她差点认不出来的脸时，她松了一口气。
随即她皱着眉头指着脏成了猪的时玉道，“你刚才哑巴了？要不是我认出你来，你差一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时玉闻言一阵激动，随即……晕了过去。
“呃！”
“阿姐，有没有可能，他是饿晕了，没有说话的力气？”
司慕然难得用这样的语气跟颜晚卿说话。
颜晚卿自然是反应过来的了，她看向虞幔，发现虞幔面无表情，冷淡的很。
她一时间不知道虞幔是什么情绪，会不会一怒之下趁时玉晕倒杀了他一雪前耻。
“幔姐，时玉他晕倒了，你有什么想做的想说的能不能……”
“你说他是谁？时玉？”
颜晚卿替时玉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完，虞幔就突然瞪大了眼睛瞪着地上晕倒的黑乎乎的东西。
颜晚卿：“…………”
感情虞幔是直接没有认出时玉来，看来她对时玉也没有多喜欢。
“幔姐，也是难为你了，被这样的脏人拒绝。”
虞幔正盯着地上狼狈的时玉神色复杂时，偏生司慕然还要前来在她心口上扎上一把刀。
“谁知道他会脏成这个鬼样子。”
她骂了一句，随即看向颜晚卿：
“大小姐不是还有一个朋友吗？我先让人送这脏东西回府中洗刷干净，我们继续找你的朋友，如何？”
颜晚卿点点头，“也行。”
可是将时玉送回府后，她们找了整整一夜都没有找到妖弈芷的身影。
“慕然，我们先回去吧，看看时玉醒了没有，先问问他看看他知不知道妖弈芷的下落。”
他们都快将东巷翻个底朝天了，都没有见到妖弈芷的影子，颜晚卿猜测妖弈芷不在东巷。
她心里有些担忧，可是问时玉，无疑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而且她看到司慕然小脸惨白惨白的，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有些担心。
“好，那我们先回去。”
司慕然同意的点点头。
回到城主府的时候，时玉已经被捯饬好了，但人也睡下了。
听下人说，时玉被洗干净的时候醒来过一次，后面吃了点东西就睡着了，谁叫都叫不醒。
“大小姐，需要我把他打醒吗？”
走到时玉床前，看着睡得十分熟的时玉开口说道。
这句话多少带着一些死人恩怨了。
颜晚卿轻咳两声，尴尬的道：
“幔姐不着急，等他先睡会儿，估计是累坏了，现在强行叫醒，脑子估计也不好使。
“他清醒的时候也不见得脑子有多好。”
颜晚卿发现，只要涉及时玉的事情，虞幔都总能怼两句，看得出来是被时玉真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