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光一闪，何羊只觉得身体一轻，随后双脚传来了踩在大地上的踏实感。
侧头看去，兄妹二人惊愕的表情在他们飞出去的头颅上十分传神，两个身体再一次倒下，何羊看到了那双眼泛着莹莹幽光的闻人辞。
在月光映衬下，何羊看到身前的男人右手执剑，左手掐诀，一袭青衫被夜风吹得飘扬。
“行了，别摆Pose了，我姐姐还没到了。”何羊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闻人辞喊道。
“啊？何兄误会了，辞不是给何姑娘看的。”闻人辞双眼紧盯着倒在地上的罗虎兄妹。
“这俩人还没死？”何羊向后撤了一步，有些惊讶地问道。
“小心！”闻人辞说完后向后一蹬退到几米之外。
话音刚落，何羊面前的两个人忽然同时起身，两个头颅也向着身体飞了过去，何羊痛苦的想道：“还真是没完没了。”
他将如烟唤出，握着匕首向着女人的胸膛狠狠刺去，与此同时，闻人辞的黑剑也向着罗虎后背刺去。
“噗噗”两声同时在罗虎兄妹身上响起，两人痛苦的喊出声来，“何羊，你一定会死。”
罗虎向着何羊抓去，他的妹妹则扑向了闻人辞。“如烟！”何羊堪堪躲开那双抓来的大手后叫道。
如烟的头颅飞快咬向罗虎的手，何羊则他身上的匕首拔了出来，反手扎进了他的脖子。
“啊！”罗虎的右手被如烟一口咬断，他仅剩的左手狠狠抓住身旁的何羊。
一个躲闪不及，何羊的脖子被罗虎握住，感受到熟悉的窒息感，何羊涨红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双腿向前摆动，双手向着罗虎脖子上的匕首抓去。
“破！”罗虎的身后传来闻人辞决绝的声音，一团血肉炸开，随后一个女人的鬼魂慌忙的逃进了罗虎的身体里。
随后何羊看到了摔倒在地的闻人辞，充血的双眼看到了他身上的抓痕和虚弱的灵魂，何羊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着罗虎，嘴里硬生生的说出一个字：“死！”
他疯狂的向前摆动身体，丝毫不在意脖子传来的剧痛，感受着咽喉撕裂的疼痛，何羊眼中只剩下那把插进脖子中的匕首。
“何羊！”罗虎同样双眼通红，感受着妹妹虚弱的灵魂，他已经愤怒到极点，“我要捏碎你的脖子！”
此时的何羊已经视野模糊，意识开始随着生命流逝，在他缓缓上眼睛的瞬间，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寒冷。
厉鬼的尖啸声突的响起，随后罗虎看到了一缕缕长发在他面前散开，一阵阴冷包裹住自己的全身。
而此时他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尖啸声停止后某些声音也消失了。
是什么呢？罗虎快要被冻成冰棍的大脑缓慢地思考着，随后他看到了一个旗袍女人缓缓地将扇子放下。
咀嚼声。
破空声传来，罗虎惊恐的看着那张布满锯齿的巨口，他脑袋里突然浮现一个想法：他吃进去的那些鬼和人是否也像自己那般对这巨口感觉恐惧？
来自灵魂的剧痛再一次传来，罗虎的左臂在如烟口中消失，何羊瞬间摔倒在地。
“啊！”罗虎仰天咆哮，他狠狠地看着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何羊喊道：“你为什么没死！”
何羊眼中露出一抹狠辣，有些疯狂的扑向了罗虎。
罗虎下意识的想躲开，却感到耳边传来一阵直入大脑的阴风，微微错神就发现自己在向后倒去。
脖子传来剧痛，何羊坐在罗虎的胸膛上高高的举起那个匕首，“死！”
匕首捅进了罗虎的脖子，在罗虎痛苦的惨叫下，何羊拔出匕首，再刺，拔出，再刺，重复到双臂麻木匕首才从手中滑落。
血红的双眼狠狠地盯着那已经被刺烂的脖子，何羊将罗虎的脑袋拿到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符纸塞进了他的头颅里。
随后他看到了坐在尸体旁边的罗虎和他的妹妹。
“还没死？”这个念头刚出就被自己否定了，这次何羊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是以灵魂的状态下出现的，而不是之前那种分辨不出的状态。
“姐。”何羊疲惫的抬起胳膊，指向了身后，“叫夏侯星控制住那两个隍明来的信者。”
“你赢了。”罗虎平静的说道。
看着对方的鬼魂和活着的时候有着天差距别的性格，何羊慌忙的从口袋里又掏出来一把符纸。
“何羊，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现在的我们对你毫无恶意了。”罗虎的声音依旧平静，不带有一丝感情波动。
“怎么可能？刚才还想生吞活剥我，现在和我交朋友？你当我是傻*？”何羊气的站起身子拿着符纸就要贴在对方身上，但贴的一瞬间他突然停下了手，看着兄妹两人平静的眼神，有些茫然的问道：“你俩怎么不跑呢？”
何羊这才反应过来，信者死后的灵魂状态也是可以逃脱的，而罗虎死后则是和妹妹肩并肩的坐在自己面前。
“我们受够了。”罗虎的妹妹有些悲凉的说道。
何羊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意思？你们不会还有隐情吧。”
“不，我们该死的，但我希望能和你做个交易。”罗虎淡淡的说道。
“你都这样了还想和我做交易？”何羊咬着牙瞪着罗虎。
“是的，你先听听内容，再考虑要不要接受。”罗虎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何羊，而是看着他的妹妹。
女人的鬼魂这次有着皮肤，但还是能看出来全身有着大面积的烧伤痕迹。
“说。”何羊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你让我罗玉往生。”罗虎看向何羊，一字一句的说道。
“能告诉我什么？”何羊眯着眼睛问道。
“告诉你会遭到魂印反噬的事情。”
何羊睁大眼睛，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他努力压抑着颤抖的身体但还是压抑不住激动的神色，“好。”
“哥。”罗玉看着罗虎那沧桑的脸颊，眼神悲伤，但却并没有阻止。
“你先把她收进封魂匣。”罗虎指了指何羊的挎包。
何羊点了点头，掏出匣子放在罗玉身前，看着罗玉问道：“你们还有话要说吗？”
罗虎轻轻抚摸着罗玉的头发，淡淡的笑了笑，“没有了。”
罗玉低着头，半晌她看向罗虎，轻声说道：“哥，我走了。”
“路上小心。”罗虎没有看罗玉，而是别过头去温柔的应着。
何羊点了点头，将魂匣打开，看着女人被魂匣收了进去后将魂匣盖上，然后看着罗虎说道：“我对你们没有丝毫同情。”说完后将魂匣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挎包的最深处，何羊抚摸着魂匣的绒面，这个匣子之前装的是那个新娘。
摇了摇头看向罗虎。
“当然，我不值得被同情，但还请你完成交易。”罗虎点着头说道，脸上露出了一抹释然和解脱。
那神情，何羊只在仇鸳脸上见过。
“魂印反噬的速度我也不知道，我能说多少说多少。”罗虎笑着说道：“仇鸳和夏侯星应该是你的人吧。”他指向何羊身后。
何羊回头后看到夏侯星用麻绳捆着两个人，在和仇鸳聊天，两个人时不时的看向自己。
“是我的人他们早被长生仙干掉了。”何羊摇了摇头说道。
“没关系，没有人是主动想成为信者的，但成为信者的我们却都不再被任何人同情和怜悯。”罗虎笑呵呵的说道：“这是我们自找的。”
“什么意思？”何羊好奇的问道。
“供奉如何挑选信者呢？大灾大难活下失去亲人的可怜人？面对人世间最大的绝望痛苦放弃生命的人？还是那种天生短命渴望长生的人呢？”罗虎像是自说自话般讲着。
“不知道，我们不知道选择标准，我只想救我妹妹，供奉叫我吃了她烧焦的尸体，这样我就能养着她了，有朝一日，她会复活，这是供奉和我说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罗虎之前冷峻凶狠的脸此时只有平静和惬意。
“我问供奉该如何养我身体里的妹妹，供奉只告诉我，吃人，吃鬼，这样我的妹妹就能活下来。之后我疯狂的利用信者的能力去吞噬活人死人，以至于我和我的妹妹的意识不再单独属于我们，而是属于那个只为了吞噬而吞噬的疯子。”
“而我们还保留一丝属于自己的意识，那就是至少成为供奉那么厉害，才能救活妹妹。你也看见了，你之前杀的都是那些包裹着我们的层层鬼魂，或者说，一种只为了吞噬而生的魍魉。”
罗虎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是我一直在吃，但没想到最后我和我的妹妹被它吞掉了，好在有你，一次次的肉体死亡和体内的鬼魂消耗让吞掉我们的魍魉越来越弱。”
“所以你其实没有什么能力，而是你体内有个魍魉，在一开始吞噬了你和你妹妹的灵魂？”何羊有些吃惊的说道。
“是的，你很聪明，也很厉害，你是我见过除了信者外唯一一个能和鬼魂打交道，单独解决魍魉的人，我甚至觉得你将来会比供奉们还要强，但是何羊，我搜集过你的资料，你想要为你父母报仇，给你家姐报仇，找到这一切的真相。”罗虎注视着何羊的面容，在他提到真相两个字时对方明显神色激动。
“何羊，不要再去找真相，也不要报仇。”罗虎认真的说道。
“为什么。”何羊并没有生气，他平静的问道。
“因为对抗不了。他们太强了，而且那些信者。”说着罗虎指着何羊身后的几个人，“并不是你见到的所有信者，我接下来要说的大概率会遭到反噬，我不确定我能说到哪里，但是我会尽量将快点，你不要打断我。”
“好。”何羊点了点头，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
罗虎看到后稍微一愣，随后开心的笑道：“你知道吗？我们成为信者后就从世界消失了，没有人会记得我们，因为我们只是那供奉的奴隶。信者分为外十席，内九席，你见到的都是外席，真正恐怖的就是内席，他们的席位的是根据死亡轮回传承的，与供奉一样。而在内外席的信者之上是六名供奉，三名仙仆，还有那高高在上的长生仙。”
好像感受到什么似的，罗虎的语气忽然一颤，“他们都是活了很久的怪物，不要以常理去思考他们，我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我知道有一个男人和你应该是。。。”
何羊怔怔的看着逐渐消失的罗虎，有些呆滞的啊了一声，“不是，和我是什么？这就没了？这是反噬？”
何羊有些惊慌，向前乱抓着，试图找到那个男人，可是，没了。
“原来一直面对的信者都是外围成员，呵呵。”何羊看向了夏侯星他们，一种挫败感在逐步的吞噬他那强大的内心。
“五月队长，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吗？”何羊有些疲惫的说道。
“听到了，我这边也都记录归档了。”五月萍的声音也有些疲惫，何羊知道，这是对问题束手无策后的无力，是对一直以来的付出一种否定后的疲惫感。
“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去找你，五月队长，麻烦能不能之后有时间各位开个会。”何羊沉思片刻说道。
“好，我先把信息同步到系统里，然后去组织会议，暂定在天海吧，解决完你手头的事情就直接回去吧，我去找你。”五月萍缓缓说道。
“好，多谢五月队长了。”
挂断电话后，何羊坐在地上看着漆黑的夜空，许久后，他想到了那天站在红绿灯前，何白对他说的话：
“向前走！”
何羊眼神中的疲惫减少些许，他起身走向闻人辞身边，将口袋里剩下的白色药丸塞进闻人辞的嘴里，何羊扛着他走向了夏侯星等人。
“没想到你竟然成功了。”夏侯星拽着麻绳激动的拍着何羊的肩膀，随后他又急忙问道：“你和罗虎在聊什么？他怎么没逃跑？”
“内外席，供奉，死亡轮回，天仆。”何羊淡淡的说出了这几个词，看着四个信者脸色惨白的脸就知道，罗虎的消息多么重要，但却太过沉重了。
“这是罗虎告诉你的？”仇鸳抓着何羊的肩膀问道。
何羊淡淡的点了点头，“他被反噬了？”被麻绳捆着的曲淮歌惊恐地问道。
何羊再次点了点头，“你们啊，呵呵。”何羊本来想说什么，但是看到这四个人无一不是神色憔悴，眼神阴郁，无奈的笑了笑。
“为了什么呢，重要到如此。”何羊忽然想到了罗虎他说的那些话，“但都走上了错的路。”
“好了，你应该也大概了解我们的处境了，我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也应该理解了，这个话题可以停下了。”夏侯星赶忙说道。
何羊点了点头，指向被捆的两个人说道：“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两个人。”
夏侯星想了想说道：“我本来想交给上面的，但是。。。”夏侯星看了眼罗虎消失的方向。“你说呢，罗虎是你杀的，最后作为信者他告诉了你许多你不该知道的。”
何羊看着秦宇问道：“还记得秦巧儿吗？”
秦宇瞳孔一缩，“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她是你什么人？”何羊走到秦宇面前沉声问道。
“我不能告诉你。”秦宇咬着牙看向何羊。
何羊笑着说道：“你要是像罗虎那样多说点，我就向你保证不伤她分毫，否则我现在就去她学校杀了她。”
秦宇麻绳之上的身体颤抖，脸上惊怒，他狠狠地盯着何羊许久，沉声说道：“你保证不会伤害她。”
“我保证。”何羊笑着说道，“我可不是信者。”
“好，我就当帮罗虎给你补充吧。”秦宇眼神中出现一抹决绝，他咬着牙说道。
他刚要张嘴说话，就被何羊一巴掌拍在了嘴上。
“别来无恙啊，大舅哥。”何羊笑着搂着秦宇的脖子，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巧儿还有一个在乎她的家人。”
“啊？”所有人都被何羊的话说愣住了。
“你叫我什么？大舅哥？”秦宇有些呆滞的问道。
“咋说呢，巧儿现在和我在一起。”何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他还真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和娘家人见面。
秦宇愣了好半天，释然一笑，“好，好，她有照顾她的人就好，那我得叫你一声妹夫了。”
“对！”何羊满意的听着这个称呼。
“那我就放心了，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秦宇有些激动的说道，随后他的嘴又被何羊一巴掌呼上了。
“别，不用，你好好的活着吧。”何羊吓一跳，擦了擦汗向着夏侯星说道：“放了吧。”
“你就不怕他骗你？”夏侯星诧异的问道。
“不会的，他刚才提到秦巧儿时的眼神，就像我姐姐提我时露出的那种眼神是相同的。”何羊笑着说道，随后看了眼身后的何白。
“行，今天你功劳最大，全听你的。”夏侯星念叨着走到两人身旁，解开了绳子。
看着曲淮歌复杂的眼神，何羊笑了笑，“第二席别想了，你们俩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不对，等一下，秦宇得和我回天海，去看看巧儿。”
“她已经忘了我了。”秦宇摇了摇头，有些失落的说道。
“她还记得，因为我提过。”何羊拍着他肩膀说道，“和我去见见她吧。”
秦宇有些犹豫的看向了疲惫的曲淮歌，想了想说道：“我们得回趟隍明市，补给不够了，现在太危险，而且你也知道了，我们这些人互相看不顺眼。”秦宇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夏侯星和仇鸳，而是看向西北的方向。
“好。”何羊没多说什么，和秦宇换了联系方式后就准备离开，“等一下。”曲淮歌忽然拉住何羊的手说道：“第二席你准备怎么处理。”
“以牙还牙。”何羊淡淡的说道。
曲淮歌脸色一暗，随后叹了口气，“第五席和他极为要好，想必你这么做一定会得罪他，但好在他一个人斗不过你，但别忘了我们上边。”
“好。”何羊点了点头，“那你们是为了什么过来踩我这个拙劣的驱虎吞狼的陷阱呢。”何羊好奇的问道。
“还不是把第二席灵魂带回去那位就会给我们赏赐。”曲淮歌无奈的说道。
“没事，你可以说你们把罗虎干掉了。”何羊笑着将一个袋子递给了曲淮歌。
看着黑色的袋子与何羊之前唤出魍魉的那个袋子一模一样，曲淮歌有些震惊的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吞掉罗虎灵魂的魍魉。”何羊耸了耸肩，随后看向秦宇，“这是我给大舅子的一份见面礼，但不代表我们就是朋友了。”
说完后何羊脸色一变，阴冷的说道：“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杀害我父母的凶手以及挖出他们被害的真相，所有阻挡我的人我都会想尽办法铲除。”
“不论是谁。”他眯着眼睛，微笑着说道。
秦宇平静的点了点头，拉着曲淮歌离开了工地。
“你把魍魉的根源给她们了？”夏侯星有些惊讶地问道：“这不是你说的非常重要的东西吗？”
“秦巧儿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虽然我们未来立场不同可能为敌，但至少如今不是敌人。”何羊耸了耸肩，看向仇鸳，“你的能力我大概猜出来了，而且我也知道怎么做不会触发魂印，有闻人辞在你也不用担心被你的供奉算道。”
“你想说什么？”仇鸳黛眉微皱的问道。
“跟我去和刑警队长们开个会。”何羊疲惫的说道。
仇鸳深深地看着何羊，缓缓点了点头。
“笑话，我可不会去的。”夏侯星震惊的看着两个，一甩袖子准备离开。
“我也不想让你去，我还不相信你。”何羊哼了一声说道。
“你！我刚才那么多杀你的机会，我都用来帮你了。”夏侯星愤怒的说道。
“好了好了。那把你的好感度涨5吧。”何羊摆了摆手说道。
“那现在是多少？”夏侯星好奇的问道。
何羊嘿嘿一笑，有些腼腆的说了声：“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