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老师，你好
* 9月17日 早 9：40 故城大学
云初抬手在多媒体黑板上写下了两个字。
“同学们好，我姓云，单字一个初，大家可以叫我云老师。”
云初双手撑在桌上将书翻了一页：“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为大家上法学的专业课，初次为师，多有不足，请大家多多关照。”
台下很快就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掌声。
不过，身为双一流大学的学生，不管是学历还是成就，优秀的教师本身就很多，大家最多的是感叹一分钟这个老师，长像竟然如此的优越。
而后，便是重新开始新一门的学习，很快教室就响起了书本悉悉索索的翻页声。
这就是学习氛围的使然，也是普通和双一流的区别。
云初垂眸指尖在桌上有规律的点着：“刚来，不太熟悉大家，先点个名，认识一下吧。”
同学们瞬间背脊一僵，眼神猛张。
云初有些失笑，指尖在花名册上滑动。
然后，落在了一个名字上。
云初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忍不住将书本的一角卷起。
云初轻叹：“绪然。”
“老师，我在~”
不知何时起，教室的门框上倚着一个银发带着耳钉的少年，阳光一半落在他身上，一半照入了教室。
云初单手推了推眼镜，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他记得没错的话，绪然是计算机学院的，来他法学院干嘛？
显然，惊讶的不只是云初。
台下的同学面露惊讶：“那不是计算机学院的优等生吗？怎么来法学院了？”
“Emm……法学好像是他选报的双学位吧。”
“计算机学院的事情还不够多吗？老师不是每天都带着他打比赛，跑全国吗？”
“是啊，他哪来的时间？”
云初看着门框上倚着的少年，耳边却是听着台下同学们的谈论，就这么听着，云初就知道，这小孩，多半是跟着自己来了。
啧~
这小孩怎么这么粘人？
“请迟到的这位同学找一个位置，自己坐下吧。”云初推了推眼镜：“接下来，我们翻到书本第4页。”
云初打开了课件，然后余光往下一督，就看见绪然坐在了第一排，整个第一排，就他一个人。
云初：“……”
这节课，毫无疑问的，云初上的浑身都难受，尤其是自己转身写字的时候，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的屁股看！
以至于后面，云初都不敢转身用粉笔写字了，直接在WORD文档上打字。
···
* 午 11：30
磨人的铃声终于响起了，云初推了推眼镜：“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下课。”
学生们瞬间躁动。
慢慢的，教室只剩下了两个人。
云初旁若无人的收拾教案。
绪然一手撑着下巴：“老师，我昨天晚上失眠了。”
云初一顿，抬眸看着第一排的绪然，薄唇微张。
“他们说，失眠的人，会在别人的梦里出现，”绪然很轻的眨了下眼：“小哥哥~我有出现在你的梦里吗？”
正午的阳光就这么落在了绪然的脸上，绪然其实很白，即使染了银发，也不娘，反而带着些放荡不羁的少年味道。
可是，却是一个喜欢耍流氓的小狼狗。
云初收回了视线：“嗯，昨天晚上梦见动物世界了。”
绪然的笑意一僵。
云初将教案一收，走下讲台，道：“我妈发消息给我，说阿姨在我家吃饭，让我带你过去吃饭，走吧。”
阿姨自然就是绪然的妈妈。
说完，云初就往门外走。
绪然突然开口：“云初——”
云初挑眉，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小孩平时不正经还好，一旦正经起来叫自己的名字，绝对没有什么好事情。
果然——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本科专业是财经吧，为什么研究生却是法学？”
云初脚步一顿，背脊有些僵硬。
绪然站了起来，却没有动，眯着眼睛看着云初，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云初扭过头看着绪然，抓着教案的手用力撰紧，不语。
绪然看着云初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等不到回答，步步紧逼：
“老师，同性恋合法吗？”
云初眉头蹙起，愣了几秒，突然走近了绪然。
看着云初的靠近，绪然眼中突然闪现了一丝光芒。
然后——
云初拿着教案在绪然的头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小孩，别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
云初将车从车库开出来，看着低着头站在路边的小孩，云初有些心软。
自己刚刚打他是不是太用力了？
把孩子都打傻了？
绪然看着云初的车，莞尔一笑，敲了敲云初的车窗。
云初将车窗降了下来，看着绪然。
绪然：“哥哥，我回去拿点东西，可以吗，帮我拿一下手机吧。”
云初眉头一蹙，点头。
绪然眉眼张扬着笑意，把手机递给云初，看见云初接过后就转身跑了。
绪然本身就长的好看，奔跑起来，似乎光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银发的在奔跑中微微耸动，路过的女生看着绪然，捂嘴脸红。
云初也是，看着绪然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云初下意识拿出自己的手机，却发现不是自己的。
云初督了眼放在副驾驶位的手机，陷入了沉默。
反正解不开锁，看看也没事吧，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小孩的手机壳挺好看的。
对，就是这样。
云初将手机拿起，摁下锁屏键。
绪然的手机指纹解锁是在锁屏键上的。
可是，在云初摁下锁屏键的那一刻，手机自动解锁了。
云初：“？”
小孩什么时候在手机上录了自己的指纹？
不远处的教学楼有车经过，鸣了下喇叭，声音透过打开了窗户闯了进来。
云初拿着手机的手抖了抖，眸光微惊。
这种场景似曾相识。
···
在几年前，云初没有出国留学的时候，云初的妈妈和绪然的妈妈聚餐，顺便带着自己的儿子们。
在两位妈妈‘悉心’的指导下，绪然和云初两个人都喝了很多的酒，而后，两位妈妈都决定去蹦迪，相约天不亮，我不归！
于是，云初和绪然两个人就打了个滴滴，醉意顺便跟着两个人回了家。
回到家后，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占据了云初的主导思想，云初直接将当时迷迷糊糊的小奶狗压在了地毯上。
云初拱着绪然的脖子：“小孩，他们说你谈恋爱了。”
绪然眼睛迷惑了会儿，点头。
云初语气瞬间有些委屈：“那你以后的手机，都要是不是上交给女朋友了吧？那——”
那我以后，就不可以随便拿你的手机玩了？
绪然还是点头。
此时，楼下有车经过，鸣笛声从打开的窗户中闪了进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鸣笛声太刺耳了。
云初非常的烦躁，低头就在绪然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然后，云初就被人反压在地毯上，顺其自然的，就发生了一些不可以描述的事情。
···
云初想起来了，就在两个人情不自禁的时候，绪然握着自己的手在手机上摁了好几下。
指纹就是在那个时候录进去的。
可是，四年过去了，绪然却没有删除。
云初看着绪然简单的桌面界面，将手机灭屏，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怀疑，绪然是故意将手机拿给自己的，然后，故意让自己想起那个晚上。
云初单手捏着眉心，头往后仰。
小孩，你不能总是这么撩我。
他怕自己忍不住。
你的深情和温柔，适合其他女孩子，而不是我。
大环境使然，他没有办法给绪然一个合法的名分，更不希望绪然被人指着鼻子骂‘恶心’
所有他能做的，只有不强行掰正，也不恶心掰弯。
他希望绪然可以儿孙满堂，简单生活。
而不是像自己一样，等待合法
………
* 9月20日 下午 4：21
云初将车子停在了一个小巷子外面。
此时故城正下着朦胧的小雨，沾衣襟，有些潮。
云初没有打伞，越过巷子往里面走进去，停在了一个祠堂的门口。
不管是多么繁华纸醉金迷的城市，终归会有一个安静被遗忘的角落，而这里，就是如此。
祠堂飘出的屋檐下，坐着一个穿着蓝色长衣，黑色长裤的老奶奶，视线无神的落在远处。
巷子深深，却空无一人。
雨水打湿了云初的眼镜，视线开始朦胧。
老奶奶似乎督见了云初，没有认出这人是谁，却对着云初慈祥一笑。
云初轻叹了一口气，将眼镜摘下揣兜。
“奶奶”
老奶奶立马站了起来，走近了云初，眯着老花眼仔细的从上到下看了看：“小初！”
云初点头：“奶奶，我回来了。”
老奶奶是云初的亲生奶奶，可是，云初却几乎一年都见不了几次。
因为云妈妈和云爸爸的关系并不好，极大原因都是奶奶的原因，奶奶总嫌弃云妈妈学历太高，读书多，肯定不愿意好好的跟着自己儿子，也担心云爸爸被欺负，便从中搅合。
甚至在云妈妈怀上云初的时候，托神婆去看肚子里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神婆的结果是‘女孩’，老人家重男轻女的心思立马出现，非要云妈妈把孩子打掉，甚至故意给怀孕的云妈妈吃一些堕胎的东西。
后来云妈妈才知道，这件事情，云爸爸一直知情，甚至是默许的态度，云妈妈立刻将离婚协议书丢给了云爸爸，就跑到了绪然妈妈家里养胎去了。
也亏，云初幸运，平安出生了。
可是，因为此事，云妈妈还是和云爸爸离婚了。
这些都是云初父母辈的事情，在云初的记忆里，这个老人家一直都是偷偷默默跑来看自己，还总喜欢塞零食和零花钱给自己的奶奶。
云奶奶从房间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包，放在桌上，用眼神示意云初打开。
云初打开后，看见的就是一包的各种而言的小零食，有些，甚至过期了。
云奶奶：“小初啊，你好久没来看我了，我就每天攒一点，然后，就留了这么多了，吃不完了。”
云初鼻尖突然一酸。
云奶奶满心欢喜：“奶奶知道，你喜欢吃，来尝尝。”
云初很想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上课偷偷默默吃零食的小男孩了。
可是，云初还是将包里那些过期的零食一一捡出，放在外套兜里，然后拿出一个没过期的拆开尝。
还是那个味道，从未变过。
云奶奶突然掰着手指头和云初算着说：“小初啊，今年奶奶80岁了，以前你一年都回来看我两次，要是奶奶多活十年，就可以再见到你二十次。”
“可是现在，你四年才来看我一次，奶奶怕，等不到你了啊。”
“可是，还好，奶奶又见到你了。”
外面的雨似乎又大了一些，落在青砖绿瓦的小巷，恍惚是在梦境一般。
云初不动声色抬手轻抹眼角，将即将掉落的眼泪半路拦截：“奶奶，你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