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一片安静，压抑沉闷的氛围弥漫在四周。
方沁阳和赵千越坐在两边的窗口，大眼瞪小眼，但是谁都不敢先开口。
谢明睿端坐在车厢最里面的位置，微微低着头，大半张脸陷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唯有放在膝盖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攥紧了。
一阵寒风从窗外吹进来，谢明睿心头一悸，随后剧烈地咳出了声。
“教主，您没事吧？”
待在车厢里闲得无事做，方沁阳从刚才就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谢明睿，这趟她出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助教主调理好身体。
方沁阳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脑袋一下子磕在了车顶，顿时痛得龇牙咧嘴，还不忘把行囊里的药丸递给谢明睿。
易少言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拉开门帘，担心地问着，“怎么了？”
谢明睿接过方沁阳递过来的药丸，不着痕迹地伸手扶着额头借以遮住脸色，“没什么。”
声音平稳淡定，易少言却莫名地觉察到了一丝虚弱，还想问些什么眼角一瞥就看到了被随意放在角落的披风，刚提到嗓子眼的心又重重地沉了下去。
算了，易少言有些泄气地拉上车帘。
徐君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易少言，“你很担心谢明睿？”
“废话。”易少言心情欠佳，牵着缰绳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地道路，就好像前方有他的敌人一样。
末了想起徐君远的身份又补充了一句，“毕竟他是我教教主。”
“是吗？”徐君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话说回来你就不好奇谢明睿为何会愿意让我跟你们一起去飞沙门？”
“这个不难猜，魔教近些年来有打算将生意的范围扩展到江南，跟徐家搞好关系才有利于日后的发展。”
徐君远轻笑一声，“说的没错，你的武功不错，头脑也很聪明。说真的，离开魔教来我身边做事怎么样？”
“如果我没记错，昨天晚上我已经告诉了你答案。”
“为什么？”徐君远眼里精光一闪，没等易少言回答又自顾自继续道，“莫不是因为你在魔教身居要位走不了？”
易少言挑眉，懒洋洋地靠在车框上瞥了一眼徐君远，“徐大公子可别跟我开玩笑了，我不过是魔教的一个普通弟子罢了。”
徐君远：“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什么？”易少言被挑起了兴趣。
“你和魔教教主有一腿。”
“……”方沁阳看着谢明睿直接把药丸咽了下去连忙递给他水水杯，“教主您喝点水，我来为您诊脉。”
“嗯。”谢明睿伸手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然后把手腕放在小桌上。
方沁阳靠近了才注意到谢明睿脸色苍白得吓人，唯独嘴角渗出了鲜红的血丝。
赵千越探头探脑地问道：“这……没事吧？”
“闭嘴，别打扰我！”方沁阳愤愤地瞪了一眼赵千越，然而把手指放在谢明睿的手腕上细细地诊脉。
过了好一会儿，方沁阳才收回轻颤的手指，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赵千越看得满腹狐疑，还是忍不住开口，“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方沁阳没有理睬赵千越，而是面色凝重地看向谢明睿，“教主，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和方沁阳的表情截然不同，谢明睿半瞌着眸子，伸出手姿势优雅地拭掉嘴角的血丝，然后递给方沁阳一块干净的手帕，沉声道：“把汗水擦掉吧。”
方沁阳结果手帕，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焦急地说，“教主，你——”
“好了沁阳，”谢明睿淡淡地打断了方沁阳的话，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决绝，语气不容置喙，“这件事不许跟任何人说，包括你师父还有少主。”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休息一会儿。”
说完谢明睿就闭上眼睛靠在车身上，不再说话。
方沁阳无可奈何地瘪了瘪嘴，脑海里回想起之前在魔教中无意间听师父说过的关于教主闭关修炼武功为了给少主报仇的话，心里一下子通透了许多。
教主这样做，还是难以放下三年前的事吧……还好少主他终究还是回来了，或许只有少主才能劝得动。
沉默着把那件披风打开给谢明睿盖上，方沁阳看着一脸好奇的赵千越，叉腰压低了声音，“不许出去多嘴！”
赵千越：“我是那种到处乱说的人吗？”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快发誓！”
“行行行，多大点事啊……我发誓，决不把刚才的事告诉任何人！”
……
易少言牵着缰绳的手突然一用劲，马驹仰天发出嘶鸣声，马车差点停了下来。
好不容易才调整好让马车恢复了平稳的行驶速度，易少言无语地瞪了一眼徐君远，“你这第二种可能比第一种还不靠谱。”
徐君远倒是好整以暇地靠在车身上，一只腿屈膝踏在车板上，另一只腿伸出去随着马车行驶的节奏晃来晃去，嘴里叼着一根野草，半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荒山。
除却一身华贵的衣饰，一点都不像江南第一富商的少爷，反倒跟个江湖侠客一样潇洒肆意。
“那你说说看，如果你不是魔教重要的长老，为什么教主出行关外这么重要的事会只带上你和两个小孩子？”
“虽说你的武功高，但也没高到能以一己之力保护魔教教主的程度。所以说啊——”
易少言心里一紧，正思忖着该怎么回答徐君远，就感觉到一张俊脸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所以说你跟谢明睿他是那种关系对吧，毕竟长路漫漫，关外气候寒冷，总要有一个人暖床的……”
“咚！”
徐君远话说了一半就被易少言一脚给踹了下去，即使他反应过来足尖一点飞快地跃下了马车，但还是姿势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易少言一拉缰绳停下马车，下巴微扬，咧开嘴笑得无辜又恶意，“不好意思，脚滑了。”
徐君远：“……”
一双细长的手拉开车帘，谢明睿淡淡地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徐君远，随即抬眸看着天边的残阳和不远处的客栈，“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住吧。”
“好嘞教主！”易少言低头看着终于笑不出来的徐君远，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那我们先过去，麻烦徐公子自己跟上。”
说完把缰绳一甩，马车发出“哒哒”的声音慢悠悠地朝客栈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