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缓缓走出监狱大门,那一刻,临江镇仿佛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毒雾在朝阳的映照下逐渐散去,那朦胧的雾气像是被阳光一点点抽离,化作丝丝缕缕,消失在天际。化工厂那曾经高耸的烟囱,已被拆除,扬起的烟尘还在空中弥漫,如同历史的尘埃尚未落定。
就在这时,江烬的目光被吸引。他看见苏黎举着摄像机,静静地站在路边。苏黎的神情专注,眼神紧紧盯着摄像机的取景框,似乎在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画面。她的身边跟着三个戴着鲜艳红领巾的孩子,那正是他从集装箱里奋力救出的几个孩子。如今,孩子们手腕上曾经代表危险与困境的蓝色手环,已然换成了崭新的校牌,校牌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仿佛在诉说着新生的希望。
“李永安被判了死刑。”苏黎走上前,递过来一杯豆浆。那杯豆浆还冒着腾腾热气,和江烬记忆中在早点摊见过的那碗一模一样。苏黎的声音平和,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张队和涉案的警察都被立案调查了,你父亲的案子终于翻案了。学校决定要给他立纪念碑,以此铭记他的清白与冤屈。”说到这里,苏黎突然抬起手,指向远处,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你姐姐在操场那边,她说要等你一起去看看新栽的银杏树。”
江烬下意识地接过豆浆,手指轻轻在豆浆碗沿摩挲着。他虎口处那道醒目的疤痕,在阳光的照耀下泛成浅白,宛如一道岁月的印记,承载着曾经的痛苦与挣扎。他的思绪不禁飘回到十四岁那个刻骨铭心的夜晚。那晚,父亲在酒精的麻醉后终于清醒过来,他满是懊悔与自责,紧紧地抱着江烬,泣不成声地说着“对不起”。而彼时,母亲正在厨房忙碌,煎锅里的鸡蛋嗞嗞作响,香气混合着煤烟味,悠悠地飘进房间。此刻,朝阳下,孩子们书包上挂着的纸鹤,被风轻轻吹动,发出细微的声响,竟与当年的记忆如此相似,那股熟悉的味道仿佛又萦绕在鼻尖。
沿着街道走向操场,江烬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操场的银杏树下,江雪正温柔地给孩子们讲着纸鹤的折法。她的手指灵活地掠过纸张,动作轻盈而熟练。江烬的目光凝视着姐姐,记忆里那个雪夜的影子渐渐与眼前的画面重合。在那个寒冷的雪夜,姐姐也曾这样专注地做着什么,或许也是折一只纸鹤,又或许是在为这个家努力做着其他的事。江烬还记得,雪夜的灯光昏黄,映着姐姐疲惫却坚定的脸庞。
江烬一步步走近,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悠悠飘落,恰好落在他的掌心。他低头看去,叶脉的纹路里,还留着激光刻过的坐标。那是父亲当年带学生写生的河边,如今,那里已经种满了芦苇。微风吹过,芦苇摇曳,仿佛无数只振翅欲飞的纸鹤,带着过去的回忆与未来的憧憬。
“真相需要两双手撕开。”江雪抬起头,微笑着看向江烬,随后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江雪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团火,仿佛要将这些年的苦难与阴霾一并驱散。江烬下意识地低头,这时,他看见苏黎举着摄像机正对着他们。镜头里,毒雾正在散尽,阳光穿透雾气,洒下一道道金色的光线。而远处的临江镇,升起了二十年来第一缕干净的炊烟。那炊烟袅袅升腾,宛如一条轻柔的丝带,连接着过去与现在,预示着这个小镇终于要告别黑暗,迎来崭新的开始。